画展前夜,咖啡馆打烊后的暖光像杯浓醇的焦糖玛奇朵。沈浩蹲在地上调整射灯角度,卫衣后背的钴蓝颜料蹭到地板,形成不规则的星芒。我踩着梯子挂他的《渡鸦与婚戒》原画,忽然发现画中渡鸦的瞳孔是粒咖啡豆,反光处隐约映着我攀爬的身影。
“递我支画笔?”他仰头看我,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影。
我伸手去拿调色盘,袖口却勾住梯子横档,整个人踉跄着向下坠。他慌忙起身接住我,调色盘“咣当”落地,钴蓝色颜料泼在我们相触的手背,像道突然生长的静脉。
“没事吧?”他的呼吸拂过我耳尖,雪松与松节油的气息裹住我。
我想说“没事”,却在低头时看见手指上有个伤疤。那道淡色痕迹蜿蜒如溪,恰好与我婚戒痕的位置重合。心跳忽然失去节奏,像他画里那些挣脱轨道的星星。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手背的颜料:“知道吗?钴蓝在文艺复兴时期是贵族专属,现在却被我拿来涂地板。”
“就像我,”我听见自己说,“曾经把婚姻当成贵族的珠宝盒,现在却发现它是个装错了东西的普通盒子。”
他忽然笑了,指尖顺着我的手腕向上,停在锁骨的薄荷糖纹身旁:“这个纹身该配更自由的底色。”
空气里流淌着未拆封的沉默。吧台上的咖啡机突然“滴”了一声,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他退后半步,弯腰收拾颜料罐,后颈的碎发沾着铅笔灰,让我想起初次相遇时的模样。
“其实我……”我们同时开口。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雨点开始砸在玻璃上。他抬头看我,眼神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透却藏着风暴。我想起他速写本里的一句话:「暴雨是天空的成人礼」。
当他的唇覆上来时,我闻到他嘴角残留的咖啡苦味。这个吻不像秦野的温柔克制,而是带着松节油的生涩与咖啡豆的粗粝,像幅未完成的油画,笔触霸道却又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我每一寸皮肤下的旧伤痕。
我攥紧他的卫衣下摆,上面还留着我初次见面时摸过的纹路。他忽然将我抱上吧台,咖啡豆罐在身后发出轻响,三花猫“墨点”不满地叫了一声,跳上阁楼。
“我怎会如此迷恋你,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他在我耳边说,指尖解开我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我没有推开。当他的手掌覆上我小腹的妊娠纹时,我听见自己发出破碎的叹息——那是连秦野都未曾触碰过的、属于“未完成母亲”的印记。沈浩却低下头,在纹路上落下轻轻的吻,像在亲吻一颗沉睡的星星。
钴蓝色颜料在我们纠缠的肢体间晕开,在彼此的皮肤上画下交错的星轨。他背上的星空纹身与我锁骨的薄荷糖终于相遇,像两个流浪的星球在宇宙深处相撞,迸发的光热融化了所有“该与不该”的界限。
吧台上的咖啡杯倒映着我们交叠的影子。我摸到他后颈的画笔疤痕,忽然想起他说过“疼痛是创作的一部分”。此刻我们都是正在被改写的画纸,用体温与喘息,在彼此的空白处写下最疯狂的笔触。
结束时,他将我拥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你知道极光为什么绚丽吗?”他的声音混着心跳声,“因为带电粒子穿过大气层时,会释放所有的能量——就像现在的我们。”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未干的颜料,像落了两颗蓝色的星。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玻璃,在我们汗湿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影,与吧台上的钴蓝颜料共同织成一片银河。
沈浩忽然轻笑出声,指了指我身后——咖啡豆罐被撞翻,滚出褐色的豆子,“明天画展,”他吻了吻我额头,“要不要把这颗豆子装在相框里?就叫《意外的恒星》。”
我伸手握住那颗豆子,触感粗糙却温热,像极了我们刚刚经历的一切。曾经我以为所有的“意外”都是错误,此刻却明白,有些碰撞之所以耀眼,正是因为它们从不在计划之内。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靛蓝天幕。
这晚的钴蓝色,会永远留在我们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