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自己的丈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说什么军营重地,养这些东西玩物丧志,还说什么有规定,不卫生!你说气不气人!男人心都那么硬吗!我要是能养,我高低得养个十几条,让它们天天在院子里跑!”

李雪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那副生动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鲜活。

张月揽看着她,看着她抱着麦芽时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爱。

她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她眼里的李雪,就是个粗俗的、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妇人。

可现在,她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另一面。一个同样被困在这个院子里,有着自己小小愿望,并且会因此而愤愤不平的,普通的女人。

“噗嗤。”

一声轻笑,从张月揽的唇边溢了出来。

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笑声很清亮,带着一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意,在这安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李雪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张月揽。

张月揽很少笑。

至少,在家属院的这些女人面前,她总是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此刻,她站在晨光里,怀里抱着那只小狗,嘴角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她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那双总是盛着愁绪的眼睛,因为这一笑,像是落进了满天星辰,亮得惊人。

李雪看呆了。

她以前只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媳妇长得秀气,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秀气,这分明是勾魂。

“月月……”李雪喃喃地开口,声音都放轻了,“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这句夸赞太直接,张月揽的笑意僵在脸上,脸颊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睫。

李雪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脸颊,慢慢滑到她修长的脖颈,最后又回到了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上。

她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那股军嫂之间心照不宣的、带着荤味的促狭又冒了出来。

“我现在可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张月揽下意识地问。

李雪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笑得不怀好意。

“怪不得你家陆排长那么个铁石心肠的人,天天晚上都那么着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张月揽的耳朵说的,“就你这张脸,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不在床上好好疼疼,那还是男人吗!”

轰的一下。

张月揽的脸,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子,全烧透了。

这话比上次在水井边听到的任何一句,都更加直白,更加露骨。

可奇怪的是,她心里那股被侵犯的屈辱感,淡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晨光太暖,或许是因为李雪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惊艳和过来人那种理所当然的调侃。

她只是觉得羞。

一种让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羞窘。

“你胡说什么!”她结结巴巴地反驳,声音软得没有一点说服力。

她伸手想把麦芽抢回来,像个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孩,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哎哟,还害羞了!”李雪笑着不松手,反而把麦芽举得高了点,“小东西,你看你娘,脸皮薄着呢!”

张月揽又气又急,伸着手去够,李雪就笑着躲。

两个女人,一个追,一个躲,绕着晾衣绳笑闹起来。麦芽在李雪怀里,兴奋地“汪汪”叫着,给这场追逐配着乐。

张月揽的脸上烧得滚烫,可唇边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李雪这样笑闹。

就在她终于抢回麦芽,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训练场边上,那棵最高大的白杨树下,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