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徐景看痴了眼,他痴痴地看着这角儿摇曳的身姿,便知晓这是大名鼎鼎的云班主云复。
东南西三楼皆被云班主这出场惊艳到了,云复轻然落在戏台上,一袭明黄戏袍上绣着凤纹凰花,华贵又雍然,君子雅竹伴而摇曳生姿,静默一瞬,水袖若游龙一般挥动,飘然若仙,随着他一声悠然清朗的开嗓,柔而有劲,云复起势一舞,将戏曲与轻功融于一处,飘然间踩着纱幔似舞若剑。
他舞动间,嗓子若宛宛溪水般,像是要将无尽愁念与悲怆道之出口。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他从水袖出震出两柄长剑,这剑名为鸳鸯剑,一面平,一面起脊,合起来可并作一个剑鞘。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悲凉宛宛情意,若秋水怅然凝于口中。
萧徐景看痴了眼,这云复额间一点朱红痣,似泣血景,一身雍容华贵像,却又满怀悲怆壮毅情。
身在世中,却似世外。
他唱的曲,凄幽婉转,寒由心起,若将死王将,饮歌将泣,云复嗓子轻软悠然,唱起曲来气调高,音抬得也高,却并不尖锐。
“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这一声腔欲断魂,字字泣血般决然,众人皆由此一惊,一闪银光,一声悲鸣,染满情意的悲凉浸满了整个戏场,那人举剑自刎,倒于台上。
一曲婉转悠然悲情戏闭,众人看痴了眼,萧徐景也不例外,有些发怔地望着台前立于绸罗之中风华绝代的男子,心中微动,一种陌生的情绪油然而生。
“好一出霸王别姬的独角戏,这云班主,可真名不虚传。”李诀开了口,口吻尽是赞许,萧徐景侧头对上他的眸子,却敏感地发现这二殿下的眸子中甚是有些深意。
台上那人起了身,一脸红妆媚意此刻却消散的一干二净,扬起的丹凤眼此刻染上了清冷,他的眸子若秋波琉璃,轻轻淡淡的,像是谁都没放在眼里。
云复施然顶着如意冠向四周鞠了鞠躬,一曲戏闭,他身上那悲凉情跟着媚意一并纵然散去,周身气质轮作淡然温和,又透着高岭之上的冷意。
他用那双淡然若琉璃琥珀般的眸子轻轻扫过三座小楼,最后定格于南楼中间的雅间。
萧徐景猝不及防对上那么一双清冷淡然的眸子,脸却莫名烧红发烫,他愣愣地与那风华绝代的人隔着空中对视,却怎么也挪不开视线,胸膛下的心脏此刻却快速跳动着,似乎正在被什么束缚而挣扎着,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以至于令他有些奇怪,于是没有注意到一旁李诀有些玩味儿的笑容。
云复莫名注意到了南楼雅间的萧徐景,心下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只觉得有些熟悉,而这熟悉中又透着不受控制的悲凉,他长叹一口气,只当自己是多虑了。
如今的他,无暇来思考这些无用的东西。
他深深地望了萧徐景一会儿,而后收回了视线,拖着一身戏服,踩着纱幔回到了雅间。
赏戏的众人皆是震撼,于是有些意犹未尽,萧徐景还沉浸在云复那一瞥中,陈玄还以为他是看戏看呆了,用手肘推了推他,调笑道:“都说北州第一美人并非七公主殿下,而是城南戏班秋影公子,今日一看果真毫无虚言,连行允兄都看痴了眼。”
萧徐景一回神,发觉李诀正笑着看着自己,脸上一阵燥热,心中发虚解释道:“非也非也,这云班主确实是个妙人,但他唱的戏更妙,若身临其境,引人共情,我好似见到了虞姬自刎之决然,所以才看痴了眼。”
他如此夸赞云复,一旁的李诀笑意却更甚:“说来行允与思风是会品戏的,今日你我三人结缘,不如择日我再得了这儿的戏票,给两位府上送去,我们再一同来瞧瞧戏,吃吃茶可好?”
陈玄犹豫一瞬,正要推辞,萧徐景却接过话头,笑容看不出一丝瑕疵:“知进兄所言甚是,那我们择日再约,再共享花好月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