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用忽而“中箭落马”的干部子弟,他的反思与众不同。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工厂工作,原本不属于文艺界,创作起来顾虑 也少,没有走钢丝、戴着镣铐跳舞般的谨小慎微。这也让他的剧本棱角 分明,台词掷地有声。 这种剧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创作出来的。 创作过程中,他找过周秉昆,希望代他请几位甲三号的前辈指导指 导。秉昆与他多年未见,见了自然亲切。事关他将来的工作饭碗,秉昆 鼎力相助,将他介绍给了白笑川、邵敬文和史彦中。白、邵二位虽是曲 艺界人士,欣赏水平却不仅限于曲艺。文艺是相通的,他俩对于话剧艺 术的理解,指导蔡晓光绰绰有余。史彦中是在白、邵二位之后看到剧本 的,他是省话剧界的泰斗级人物,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两大 戏剧体系都很有研究看后也予以充分肯定,认为他将契诃夫话剧不动 声色的深沉与果戈理话剧透辟辛辣的讽刺结合得很好其实,那两位大师的剧本蔡晓光都潜心研究过。史彦中建议由白、邵两位将曲艺的民 间艺术元素适当融入剧本,以达到雅俗共赏的效果。 正是文艺界人士之间艺德高尚、正能量体现得十分充分的年代,文 艺创作、演出与金钱关系不大。前辈提携后辈,同行或不同门类的艺术 工作者之间互相帮助,大抵可以用无私二字来形容。白笑川、邵敬文和 史彦中对蔡晓光的帮助,更是基于一致的社会使命。 《北方的地火》一炮走红,蔡晓光一夜成名。他获得了三百元创作 费。作为编剧,这已经很可以了。有些省市的剧团还根本不给编剧创作 费呢,因为已发工资了嘛!当年重新获得“解放”的专业编剧们都本 能地表现得很顺从,几乎无人计较稿酬,剧本若有幸演出大抵已心满意 足,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首场公演时,秉昆和白笑川他们每人得到了蔡晓光送的两张票,都 坐在前几排。秉昆是和郑娟一起看的,邵敬文终于见到了在他看来有几 分神秘的郑娟,互相都留下了良好印象。 蔡晓光谢幕时表达了对秉昆和白笑川等人的感激,这让郑娟觉得十 分荣耀。 之后,蔡晓光用七十多元钱在饭店包了两桌饭菜,请秉昆、白笑川 等人聚了一次。这是挺大方的破费,办两桌简朴的婚宴也就花那么多 钱。三百元创作费剩余的钱,他全买成票送人了。 周蓉刚回到A市时,在光字片父母家住过半年多。一个冬天的晚 上,蔡晓光找到了周家。两人都不便在她家说话,她就围上长围巾穿上 棉大衣,与他一起到外边走走。他俩走后,周志刚问老伴,蔡晓光是干 哪行的?他第一次见到蔡晓光,也就是随口一问,没什么目的。这一问 把老伴问火了,反问他,你老糊涂了怎么的?连女婿都不认识了吗?女 婿多少年没登过咱们家门了,看你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让小两口都不 愿在家里待了! 周志刚说:“你别胡搭乱扯的!女婿我见过,你又没见过,他怎么就 成了咱们女婿呢? ” 老伴却一口咬定蔡晓光就是女婿。她的精神虽然出了毛病,对蔡晓 光的印象却极其深刻。他一进门,她立刻就认了出来,拉着他的手问长 问短,十分亲热。 “我还不如不问你。等会儿他俩回来了,不许你再瞎咧咧!”周志 刚训了老伴一句,不再理她的自言自语。 周蓉和晓光深一脚浅一脚,踏雪绕着她家住的那条小街走,走了一 圈又走一圈,边走边聊。晓光怕她滑倒,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坚持挽着她。 周蓉问:“我回来不久,你怎么知道的? ” 晓光说:“也不能说是不久吧?都一个多月了。秉昆不告诉我,我还 真不知道。” 周蓉说:“这个秉昆,嘴够快的。” 晓光反问:“你对他告诉我有意见? ” 周蓉说:“那倒不是,怎么会呢,只不过我现在一切还没稳定下来。原 本想等一切稳定下来了以后,我自己告诉你。” 晓光说:“老朋友之间,一别十多年,忽然又是一个城市的人了,早 日相见应是头等大事。”他的话中流露着少许不满。 周蓉听出来了,笑道:“我认错。”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十多年 里,我将这些老朋友一一忘了,忘不了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