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了好多年的东方国度,忽然开放了自由市场,出于对“自由”二词 本能的偏爱,他们很想一窥究竟。 外事部门一听就乐了,误会大了,就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一些外宾 还是坚持要到自由市场看看,他们当然大失所望,纷纷质疑—— “真是这里吗? ” “自由在哪里交易?” 一位随行女翻译自掏腰包,买了十来支糖葫芦恭恭敬敬递给每位外 宾一支。她解释说:“从前,本市未经审批而买卖这种好吃的东西是违法 的,审批过程漫长,如今完全自由。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自由已被充 分证明。” “就这么一点点? ” “目前就这么一点点,以后将逐渐多起来。中国有句古话’欲速则 不达’,许多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朋友们也不必着急。” 陪同的外事处长是个拘谨的男人,觉得那批老外居心叵测,似乎都 成心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错误的话来。他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答非所 问,周围人都替他着急。这种情况下,女翻译不仅翻译,索性直接替他 回答起来。 她的表情庄重而又诙谐,给老外们留下了良好印象。 她没被认为是“爱出风头”而受到批评,相反,她受到外事部门一 位领导的表扬。 她是周蓉。 外事部门接待任务增加,翻译顾此失彼,向省属重点大学求援。周 蓉的俄语、英语口译水平都还可以,气质也好,把她派了过去。 外事部门希望能将她调过来,答应给她更好的住房和工作条件。周 蓉却觉得外事翻译工作单调,纪律也严,不如从事教学活动自由,婉言 谢绝了。 蔡晓光因《北方的地火》的演岀受挫以后,周蓉和他在一起时,总 把自己遇到的有趣事讲给他,帮他消愁解闷。 在周家的厨房里,晓光听了她拒绝工作调动的事情,很替她惋惜。 周蓉问:“有什么可惋惜的?我更喜欢校园的环境。” 晓光说:“如果调到外事部门,那你就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将 来移民国外,摇身一变成为爱国华侨,那多威风啊!” 周蓉反问:“我为什么要摇身一变呢?我不认为移民国外有什么好。” 晓光说:“我不是那种意思……” 周蓉又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 晓光说:“现在一些到中国来的老外确实别有用心,我指的是一些老 头,明明在国外过得并不怎么样,却装出一副生活无忧的上等人样子。他 们要么死了老婆,要么娶不到称心如意的老婆,如今也跑来晃悠,想娶 一个年轻漂亮、温顺听话还能做一手好菜的中国老婆。咱们伟大祖国的 一些女子,也整天挖空心思寻摸嫁到资本主义国家的机会,只要能嫁给 老外,几乎不讲条件……” “我是那么贱的中国女性吗? ”周蓉生气了。 晓光一愣,周蓉说了句他听不懂的外语。 晓光抗议道:“不带这样的,我不会外语。咱们两个中国人讨论问 题,请亲爱的教授同志说中国话。” 周蓉嘲笑道:“看来大导演的俄语水平低得可怜,从中学到技校,你 当年可是学过六年俄语的,就饭吃了?我刚才说的明明是俄一让那 类洋鬼子见他们的鬼去。” 晓光张张曜,半晌没说出话来。 就在那时,他俩听到里屋为珥和楠楠朗声背起了《千字文》。 晓光总算逮着个机会摆脱难堪了,搭讪道:“他俩背的什么? ” 周蓉说:“《千字文》啊!” “现在的中学生学《千字文》了? ” “那倒没有,我嫂子为他俩一人抄了一份,不但要求他俩背,星期日 还为他俩讲解。” “嫂子变成文化复古主义者了? ” “怎么可能呢!她和我哥和咱俩一样,是典型的文化现代主义者。但 我们都意识到,这对我们这些与文化关系密切的人并不好。 “何以不好?请赐教。” “你想啊,咱们当年读的是什么书?外国诗歌、人物传记对不 对?没处找中国传统文化的书,太偏食了当然不好。如同当年的胡适,也 曾偏激地否定过传统文化,后来还是回归了。我敬重胡适的道德文章绝 不亚于鲁迅,就性情而言,我还更敬重胡适几分。我嫂子冬梅在大学时 学的是教育学,这个专业在她那所大学是新专业,’文革’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