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小饭店,周聪说他得回报社了,周秉昆说他困了,想找个 地方睡一觉。蔡晓光明白,他不愿在白天回家,便放周聪走了,开车将 周秉昆送到了一个能保证他好好休息的地方。
那是一幢离江边不远的新高层楼,有电梯,地点很好,既不偏僻也 不喧闹。蔡晓光将周秉昆请入一套两室一厅装修精致的房间,说是自己 导完《母亲》后,省市联合奖励给他的。能住在那幢楼里的,主要是文 艺干部和名流,是落实艺术家生活待遇的一项实事。
“话剧团那间宿舍还允许我保留着,对我够意思吧?就我自己得到 的种种实惠,那也不能辜负党的期待吧? ”蔡晓光一边表忠心似的说 着,一边替周秉昆拉严了窗帘。临出门,他又说,周秉昆可以想睡多久 就睡多久,他下午和晩上都有事,不能开车送周秉昆回家了。
周秉昆困极了。一早出狱,他虽然不是多兴奋,昨晚却还是思前想 后地整夜失眠了。他脱了鞋袜衣服,只着短裤,盖上线毯,蜷身便睡。睡 了很久,睡得很实。翻了两次身,一次也没睁开过眼睛。
他是被人“弄”醒的,确切地说,是被一个女人吻醒的。
起初只不过在蒙胧中感觉到有一个女人吻他,先吻他的额,接着吻 他的眼,接着吻到了他的唇。那女人的唇很柔润,还轻轻咬他下唇。即 使她那样,他还是半醒未醒,似乎在梦中,又似乎已回到了家里。
他已十二年没与女人亲热过了。
女人的头发垂在他脸上,使他脸上痒痒的,心中的欲火缓缓燃烧 起来。
在恍惚中,他将那女人当成了郑娟,紧紧搂住了她,由被动接吻而 主动深吻了。分明的,他的深吻也正是她所渴望的。
他俩互相吻啊吻啊,谁都顾不上说句话了。她的一只手,伸入了他 短裤里……
他猛地将她推开,郑娟从没有对他做过那种动作。
“谁?! ”
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灯随之亮了,周秉昆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三十五六岁的女人,齐耳 短发的发梢烫出月牙形的弧度,半贴面未贴面地环着脸颊,像舞台上旦 角或青衣化妆的水片。她那张鸭蛋形的俊脸白白净净,细眉俏眼,颇有 几分姿色。
她比二OO一年的郑娟好看多了。这一年,比周秉昆大一岁的郑娟 已经四十九岁了,姿色衰退,不再那么好看了。
那女人裸着两条白腿,穿双黑色扣襟布鞋,脚踝部位露一截肉色丝 袜的袜腰,而膝部露一截白褂子的下摆,白褂子外穿件宽松的驼色薄 毛衣。
毫无疑问,那女人是从医院来的。
周秉昆立刻想到了他姐夫蔡晓光的话:“我是什么人啊,我的朋友很 多啊。”
那女人也不知所措,惊慌地反问:“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 周秉昆急忙用线毯盖住身子,语无伦次地说:“我……蔡晓光……他 允许我在这儿休息休息,他是我姐夫……”
“你是……周秉昆? ”女人镇定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周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