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坦率讲述了自己不懂 事的女儿与生父,也就是她的前夫冯化成“逃亡”法国的经过,讲到伤 心处禁不住潸然泪下。 古思婷见过冯化成,对周蓉离婚的原因略知一二。她对此深表同 情,也感到难以置信:“明阴那么小的年龄,她怎么懂得什么是政治呢? ” 周蓉说,她当然不懂啊,平时也不关心。因为与表弟之间的事一 时想不开,任性起来,她就偷偷跑到北京找到生父,原本可能只不过是 想向生父诉诉委屈和苦闷,结果不知受到什么影响,竟跟随生父“逃 亡”法国。 周蓉最后说:“我到法国去,纯粹是为了找到女儿,让女儿摆脱生父 的控制,将她带回中国。” 古思婷当即在电话里向丈夫华文志通告了周蓉的事,希望他提供 协助。 古思婷夫妻租住在北海附近的小胡同里,家里是一个小四合院的三 间厢房,除了不够向阳,其他方面都挺满意。他们特别满意的是,家里 有一间客房,可以随时接待来自法国的青年朋友留宿。两人的法国朋友 众多,涉及许多行业。 古思婷将周蓉送到家中,安顿她住下,自己又回外文局上班去了。 晚上,古思婷与华文志回家以后,陪周蓉在附近的饭馆吃了顿便 饭。周蓉对华文志也不陌生,他与古思婷结婚前,两人就认识。华文志 将周蓉视为自己的中国好友之一,还曾戏称她为“红颜知己”。 饭后,周蓉随古思婷回到家里,倾听他俩对自己的建议。 华文志说他查了一下档案存底,阴阴的出国理由竟也是“政治避难”。 周蓉一听又哭了,将冯化成恨得咬牙切齿,连说他卑鄙。 华文志解释说,当时确实有特殊情况,致使一些希望顺利离开中国 的人以“政治避难”的名义出国。不久,使馆要求严了,需要出具更多 的资料,才能通过。古思婷夫妇给出的建议是,让周蓉以个人访问学者 的身份前往法国——她将因此获得最长半年的签证。 周蓉转忧为喜,她说半年的时间足够她找到女儿,并将她带回中 国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一切远非周蓉所想的那么简单,她高估了自己对 女儿的影响力,低估了冯化成对女儿的控制力。从毫无线索到有了点儿 线索,从难以判断真伪到眉目清晰,便花去了一个多月时间。初到法国,她 东奔西走,精疲力竭,既费时间又费金钱。等她从戛纳到尼斯,再从尼 斯到戛纳,第三次返回巴黎,终于在唐人街见到了女儿和前夫时,签证 上的期限已经快到了。 实际上,倒也不是冯化成听到了什么消息,带着女儿四处躲避。他 对周蓉到了法国毫不知情。他带着女儿在法国东奔西走,为的仅仅是解 决一日三餐,找到一个能让他和女儿安稳住下来的地方。但是,任何一 个地方能为他提供的工作,除了在餐馆刷盘子,再就是做清洁工。他一 句法语都不会说,连在停车场收费或在超市当售货员的工作也无法胜 任。他异想天开,希望找到与诗歌文学或文字有关的工作,结果只有四 处碰壁。法国父母最担心的事之一,就是自己的女儿爱上了什么诗人或 作家畅销书作家除外,所谓的专业作家大抵也是靠各类基金的资助 才能生活。倒是在中国,受体制保护的诗人或作家日子反而过得优哉游 哉,让包括法国在内的许多国家的诗人或作家羡慕不已。 如果多少会几句法语,几天内就可以搞清以上状况,但冯化成一句 法语也不会,连问哪儿有厕所都得靠女儿。他东奔西走只有一个结果,父 女俩吃得越来越差,住得越来越糟,辛辛苦苦刷盘子做清洁工挣的那点 儿钱,大多都用于买车票了。 至于与文字有关的工作一一法国的文科大学毕业生还梦寐以求 呢,哪里轮得上他啊!何况那几年法国的经济形势不景气,失业率上升。 即使在那么落魄的境况之下,他都绝对没有产生过让女儿打工挣钱 的念头。他对珥阴的爱不容置疑,丝毫不逊于周蓉,一再对女儿说:“车 到山前必有路。放心,一切会变好的,爸爸对你负责到底!……” 在金外婆家过了几年小公主般生活的刃珥,从没想到过自己也有一 双手,不该在举目无亲、父女俩经常身无分文的日子里,心安理得地等 着吃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