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了。 孙赶超问:“讲完了? ” 周秉昆跺着脚说讲完了,他的脚已冻疼了。 肖国庆问:“照你的说法,你们周家不可能再与蔡家有什么关系啰? ” 秉昆高叫道:“哎,我讲了半天你究竟认真听了没有啊?我说我们两 家有什么关系了吗?问问他们几个,我说了吗? ” 其他人都摇头证明根本没有。 秉昆脸颊上都冻着泪痕了,他不无失落地说:“就我姐与蔡晓光有过 那么一段古怪关系,我求了他一次,他帮了我一次,我俩以后也就剩再 见到时点点头说几句话的关系了。我姐与他的那点儿古怪关系被我一次 性用完,而且用得也不好,结果与没用差不了多少,就这么一回事。” 孙赶超说:“听,反应多快,立刻封咱们嘴,怕咱们以后会让他间接 求那个蔡晓光帮什么忙似的。” 秉昆说:“你还挤对我!我揍你!”挥拳便朝孙赶超打去,肖国庆及 时横移一步,挡在二人之间。 肖国庆瞪着孙赶超说:“我那么问确实是因为没太听明白,你那么说 秉昆也确实是挤对他,不够意思!” 他拥抱住秉昆,如同秉昆刚才拥抱住他那样,轻拍着秉昆后背安慰 道:“好秉昆,别难过,像咱们这些货,有时得认命,不认命是自寻烦恼,自 寻烦恼多没意思!” 于是其他几个一个个拥抱秉昆,也都拍他后背或脸颊,鹦鹉学舌般 地安慰。他们和周秉昆一样,在那一日以前,都是没安慰过别人的青年,也 几乎都没怎么被别人安慰过。 周家终究并没与上层人士搭上关系,周秉昆终究还是与他们一样的 人,只不过由木材加工厂的青年苦力工变成了酱油厂的青年苦力工,这 使他们在心理上终究感觉到平衡。人的心理是奥妙无穷的,当受到某类 事负面影响开始产生了不平衡之感,却终究还是获得了一种极大的平衡以后,会体验到异乎寻常的愉快。 那时的肖国庆、孙赶超们的心里难以形容地暗自愉快着。他们都知 道那不怎么道德,却都拿自己内心里那份儿愉快没办法,所以便都以一 种严肃的表情予以掩饰,唯恐流露出来。他们无师自通地掩饰得很成 功,在周秉昆看来,他们的严肃表情是由于心情凝重所致,而他们心情 凝重是由于对他的深切同情。自家的自己的、别人家的别人的一些事在 他内心造成的苦闷,终于突破了一个心垒的豁口,流淌般地倾诉减压一 番之后,秉昆也有几分愉快了。他想起了母亲的叮嘱,趁着自己些微的 愉快劲儿还没消散,邀请他们春节期间到自己家玩。他们都挺高兴,定 下了正月初三这个日子。 与他们分手后,秉昆独自往家走时,想起了一位美国作家中的 一首诗: 蓬松卷发好头颅, 未因失恋而痛苦。 未曾患过百日咳, 亦无麻疹起红斑。 寻常人生寻常过, 有限快乐胜黄金…… 他记得姐姐在家中高声朗读时,哥哥、郝冬梅和蔡晓光都笑眯眯地 看着她,仿佛那是一首她自己写的诗,而且写的正是她自己。不知为什 么,姐姐的一头秀发天生有些卷曲,民间的说法是自来卷,母亲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姐姐还没出过疹子,人人都有的身体内毒小时候转移到头发 上,将头发烧出卷来了。母亲对此心存忧虑,经常嘱咐姐姐一旦发烧了 千万别大意。因为按民间说法,小时候没出过疹子的人身体的内毒尚 在,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由一点儿小病引起大病,给人颜色看。 他记得自己当时提了一个问题:美国有没有保尔式的青年革命者? 姐姐停止了朗读,依次看着哥哥们的脸,显出被高端问题难住了的 样子,那意思是本姑娘才疏学浅,但你们总不至于也被难住了吧? 蔡晓光肯定地说:“没有。” 郝冬梅不怎么肯定地说:“也应该有的吧? ” 哥哥说:“在全人类的历史中,不仅仅无产阶级的伟人才是伟人,无 产阶级的英雄才是英雄。如果这种前提是成立的,那么我认为马丁 ?路 德?金……” 姐姐大声制止道:“打住!”她从兜里掏出几角钱,朝秉昆一递,板 着脸命令:“买冰棍去。” 他当时不得不起身买冰棍去了,所以直到那日他也并不知道马丁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