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轻轻推开脸侧粮草,顶着寒风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一切事物在暮色下都染上了虚无缥缈的色彩,除却行走频繁的道路,两侧平原皆覆盖上了三寸有余的积雪。眺望远处,落日的余晖模糊了山峦的轮廓,口中呼出的白气迷离了他的双眼。
“你说大皇子怎么就会重用荆溯云这种卖国求荣的货色呢,如今大战得胜,像这种渣滓……”
“少说几句吧!卖的又不是咱们晋玄国!”
交谈声渐渐靠近,苏殷一个激灵缩进粮草堆内,利索地将自己盖严实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将军?去他娘的将军!老子才不要在这狗娘养的杂碎手里当兵!”
“我说你小子平时挺开窍的,这会儿怎么转不过弯呢!在他手下做事也不过是半把个月的日子,到了晋玄,谁还认他!”
晋玄狗贼!苏殷双目刹那充血。
这二人在外头高谈阔论全然一副不把荆溯云放在眼里的模样,荆溯云吃里扒外两面三刀,不仅是沧纳人,连晋玄人也为之不齿。
夜色浓稠,士兵小解完后并未发现粮草堆里还藏着个大活人,嘀咕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苏殷舒了一口气,早已汗湿夹背。他清楚待到军队休息之时士兵必会清点粮草,到时候就更加难以脱身,必须趁着他们赶路时离开。
他强打起精神,撑着身子挪到车尾,努力将一只脚跨了出去。刚准备侧身翻下车时,粮车突然一个转弯,他的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被颠簸的粮车甩了出去。
外头天凝地闭,他因强大的惯性滚行了数十米,方一停下只觉得寒气逼人。军队还未走远,他心跳如鼓,僵硬着四肢维持着落地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到队伍的尾巴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气。
摆脱了……
翻身仰躺着陷入柔软的积雪中,半晌,他疯癫般笑出声,继而又痛苦地抓住胸口蜷缩成一团,眼角逼出零星泪花。
身中剧毒、饥寒交迫、举目无亲……自己要何去何从?终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好冷……沧纳最受宠的小皇子竟然是被活活冻死的,多么可笑……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亓容身上亘古不变的冷幽清香,对方掌心的温度尚残留在眼皮上。
三日前,大明殿上,敌将亓刃单枪匹马,要取明允帝首级。
亓容一手反拧着苏殷的两条胳膊,一手覆于他的眼上。透过指缝,他看到自己的大哥,沧纳国的新帝,跪在亓刃面前。只一瞬,鲜血就溅满了玉石铺成的台阶。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咚咚咚跳跃着,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哆嗦着,看着亓刃舔舐着唇角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就像是一头栖伏在黑夜之中的野兽,呲着塞满肉末的獠牙,盯紧了眼中的猎物。
他看见那头野兽咧开嘴,在讥笑。
极度愤怒下他挣脱了亓容的桎梏,待到刀落,只看到了亓容破碎的容颜。
雪花落入双眼,一滴泪滑过,隐没在鬓角。
“小殷,别怕,跟我走。”
亓容捂着右脸,血液从指缝中汩汩流出却仿若不觉,只是低声哄着苏殷。
小殷,别怕,跟我走……
亓容如是说着,转眼却将他丢弃在了光武街上。
小殷,别怕……
我没有怕,是你这个懦夫,背叛了我,也背叛了沧纳!
“呵……”
苏殷为自己稚气的想法失笑出声,亓刃和亓容同室操戈,兄弟不合的传闻天下皆知。可这二人毕竟血脉相连,亓容帮亓刃就是在帮晋玄。
帮自己的母国,又有什么背叛之说。
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他挣扎着爬起来,漫无目的地挪动着脚步,忽的双眼一定,心中大骇。
这哪是平原,分明就是一处峡谷!
在暖阳的照射下,积雪已经缓缓融化,眼前大片“地面”毫无预兆地塌陷了下去!苏殷猛退一步,还未将悬空的心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