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还算软和的床上,眼睛睁不开,耳边只能听到风吹窗纸的声音。
身边似乎没有人。但她知道,多半又是那个黑袍人救了她。
从唐府焚烧殆尽之后的那片浓烟之中,救了她。
可是,她的祖母、她年幼的弟弟妹妹,却没有人去救了。
那样浓的烟、那样大的火啊!祖母在生命的最后,该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绝望?
七八十条人命葬送在火中,那般场景又该是怎样的惨烈?
黎旸......
黎旸!
算算大火燃起的时间,只怕在她还没有听到战报的时候,黎旸就已经对唐家动手了。
不审问、不过堂,在听到传言之后的第一时间便下了狠手,将七代忠烈的一个世家大族付之一炬。——大周的君王、人人称颂的圣明天子,竟而凶残至此!
就那么恨吗?
唐玉简忽然翻身坐起,剧烈地咳了起来。
喉咙里像是吞下了一大把滚烫的沙子,每喘一口气都火辣辣地疼。
咳了一阵之后,喉头反而通畅了些。唐玉简扶着床沿小心地摸索了一番,试探着要下床。
“别动!”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厉喝,正是那个黑袍人的声音。
唐玉简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哑声说道:“我要喝水。”
一连串细微的响声过后,一杯温热的水被送到了她的唇边。
唐玉简接过来,三口两口喝光了,伸手将水碗递了回去:“多谢。”
对方没有接,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你的眼睛怎么了?”
“疼。”唐玉简低低地答了一个字,声音也枯涩得厉害。
身边静了片刻。那黑袍人终于接过了她手中的碗,之后沉声说道:“那是烟熏着了。一会儿我叫人打水过来,你洗一洗就好了。”
唐玉简点点头,又躺了回去,哑声问:“我还有什么用?”
“唐小姐,”那人的声音低沉,似乎有些怒意:“人活着总是有用的。你的武艺、你的抱负......”
“我是在问你,”唐玉简打断了他的话,“你留着我的命,还有什么用?我们唐家,还有什么没榨干的价值吗?”
对方没有答话,屋子里一时静得吓人。
唐玉简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嘲讽地笑了笑,嘶哑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凄厉:“你当我是傻的!平白无故,怎么会有神兵从天而降,几次三番救我性命!——你是黎昶的人,是不是?”
静默良久之后,她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回答:“是。”
唐玉简“哈”地笑了一声,继续问:“那个‘逃回来’传话的士兵是你们安排的,为的就是毁掉我的名声、毁掉皇上对唐家的最后一分信任,是不是!”
“是。”这一次,对方答得很快。
唐玉简慢慢地支起身子,重新坐了起来:“雁儿是你们的人!是不是?”
对方再次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
唐玉简的双手骤然攥紧,心尖上倏地掠过一阵刺痛。
这一问,她是盼着对方否认的。可......
雁儿,那是她相依为命多年、比亲姐妹还亲的一个丫头啊!
唐玉简怔怔地坐了很久,终于又哑声说道:“所以,你故意闯进宫中去救我出来,是为了让人看见我确实与黎昶有牵连,借此将唐家彻底钉死在“附逆”的罪名上,是不是?”
这一次,她终于听到了否定的回答:“不是。”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