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隐晦又尖锐,几乎是在明示自己已知道了许即墨“明装草包,暗地学习”的行径。许即墨听到那句“三楼暗阁”时心脏狠狠跳了一下,面上倒是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什么暗阁?哥哥突然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啊——难不成,哥哥是听人说我去了醉玉坊,生气了?”他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求饶,“对不起嘛哥哥,我只是太无聊了才去找那些姐姐们玩。只是听了曲玩了骰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做!连酒都没喝!你不要生气,要是哥哥实在不喜欢,我、我以后少去就是了......”
既是哄人便该说“不去”,说什么“少去”啊......连说谎都不能说得有诚意些。虞淮安忍不住腹诽。他本意是想同许即墨打破隔阂摊开来说,毕竟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老这么阳奉阴违的也没意思。如今见许即墨对自己如此戒备,他也只好作罢,叹了口气讲明来意:
“我没有生气。你去哪里......我也管不着。我来是想告诉你,近日京城出了些事,陛下正派了暗哨四下寻找行迹可疑之人。我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但这段日子你还是莫去街上闲逛的好,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你若嫌在府中无事做,明日起便来替我收拾书房吧。”虞淮安平心静气地说完,从桌上一片狼藉中精准地捻出许即墨藏起的那本兵法,递回给他:“吴永义的......《兵法》?”
他摇摇头:“你若读过前代史便当知,吴永义此人阴险暴戾,用兵徒重诡谲,不过是险胜几场,根本配不得良将之名。他写成此书后不出五年,便死于自己副将之手。此类小道偏颇不足学,你若当真想学兵法,明日来我房中,我自有好书与你。”
能说的都说了,虞淮安自谓仁至义尽,对方领不领情是对方的事。他起身行至门口,终于还是没忍住顿了脚步,微侧了头,语气淡淡的:
“我以为你明白,在我面前你用不着这样。”
许即墨望向那人微微逆光的侧脸,莫名从中读出了些许失望的意味。
——用不着这样?这样是哪样?
然而还不等他答话,虞淮安已转头离去了。
许即墨蹙了蹙眉,强压下心底那点异样的情绪,对全公公冷笑一声道:
“孤现在兴许知道,监视孤的究竟是谁的人了。”
同虞淮安闹得不快归不快,他吩咐的事总归还是要做的。第二天一早,许即墨就乖乖站在了虞淮安书房门口,估摸着这人将要如何整治他。哪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倒是芒种来传的话:“大人一早有事出去了,说您来了直接进去就行。”
这书房许即墨来过许多次,通常都是闯了祸来挨训的。虞淮安颇爱整洁,书房也一向有专人打扫,许即墨站在屋内环视一圈,怎么也看不出到底还有哪里是需要他动手的。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虞淮安惯常坐的位置上,见那书案收拾得整整齐齐,唯有右手边码着两本书,像是有意摆在那儿的。
正好闲着无事,许即墨随手拿起上面那本,赫然看见“司马兵书”四个大字。想起虞淮安昨日说的“有好书与你”,他不禁心头微动——怎么说呢,就好比你拿着木棍与敌人决斗,敌人却突然指出你的武器不好,还顺手送给你一柄尚方宝剑一般。自己固是得了好处,却总叫人心底怪不安的,不知对方又在耍什么伎俩。
再看另一本,却是部再常见不过的《春秋》。这书许即墨读过,里边记的不过是些史实。他撇撇嘴,心道这虞淮安还真是迂腐,连读的书都这么无聊,还不如他钻研些奇门遁甲六十四卦之类。他抱着这样的心态翻开那书,里边却赫然夹着书笺一张,上边风骨铮铮,是虞淮安的字迹:
“经者,治世之常道也。《诗》以察民风,《书》以言政事,《易》以知阴阳,《礼》以肃纲纪,《乐》以和人心,《春秋》以辨邪伪。六经既达,则不可不读史焉。世之良史有四,曰《通鉴》、《通典》……”
许即墨大略扫过,眼神却逐渐认真起来。这一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