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负相思(1 / 3)

盛鸿九年的早春,纷纷扬扬的大雪覆没了江南,连带着不知多少人的心思,都与那落红一道,被冷凄凄地埋葬在了那碎琼乱玉之中。

“君上今日...可是要大婚了?”

空荡荡的朝颜离宫中,面色清冷的绀衣公子,形容枯槁,喃喃地望着那垂丝海棠下的落红轻声叹息。

“回侍君的话,今日......确是封后大典的日子。”

“封后......”

魏熙明怔怔地仰起头,眸中似有水光隐隐泛起。往昔,于雪中海棠之下,他也曾那般爱怜地为他撑起油纸伞,许诺他万人渴羡的位置。世间常道睹物思人。可现今,他思慕的人却已成了别人的人。对着这空无一物的海棠枝,他究竟又该思谁,念谁呢?

“侍君莫要难过。君上...定也是有不得已之处才......”侍女欲言又止,脸色惨白,呈着酒壶的手抖了又抖,良久后才又垂着头讪讪道:“侍君还是先用药吧。在这雪里站久了,喝些药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药?”魏熙明颔首嗤笑,眼神愈发清冷。

“那你倒说说,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要君上这样怕我,大婚之日还要将我软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侍、侍君息怒!”侍女吓得浑身瘫软,登时面色煞白地跪倒在地。

“奴婢...奴婢也只听闻侍君素有咳疾......并不知君上的用意啊!”

果真是他的旨意。

魏熙明面无血色,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殷红的鸩酒被尽数泼洒在雪上,似鲜血般刺痛双目,亦刺痛人心。

他早便猜到他要除他。

新后册封过后,便是前朝的阁老们不上谏,新后也定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绝不能够容他。

如今这般,倒是直接给了他个痛快。

“起来吧。”魏熙明淡漠地望向地上,咬紧了下唇,哑声道:“再去熬一盏药,呈到我屋里的桌上。我......一会儿便去服药。”

侍女闻声心头一松,登即磕头跪谢:“奴婢这便去。”

魏熙明垂眸,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屋。

屋里没有炭火。在这雪虐风饕的日子里,整间屋子冷如冰窖。魏熙明颤抖着拢紧了身上披着的大氅,却始终不能驱走心中的寒冷。

一步。他离君上楚昭恒身边最近的位置,只有一步。可他却没曾想这一步竟有这么远,远得他可以把肆无忌惮地把他的一片真心全摔在地上,可以旁若无事地在大婚之日对他痛下死手。

他不曾想过,那所谓的一见钟情竟不过是他哄骗自己的幌子。他早有属意之人。只是碍于彼时天下之人对男妃的偏见痛斥,他无法将那人接入宫,于是便留自己这个与那人有几分相像的替身在身边,聊以慰藉。

现今情势已然明朗,他自然要迎那人入宫。而他这个“阻碍”他二人情意的低贱替身,则要被安上无须有的罪名,软禁赐死于此。

魏熙明长叹着闭了闭眼,眸中噙着的泪,顺势滚落下来。

前朝之人的污蔑谩骂,太后的百般刁难,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曾在乎。他不过是想要站在他身旁,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着他珍视的天下,守着他。

可现如今,梦醒,一切都已不复如初。

魏熙明哽咽着抓起那壶鸩酒,刚要一饮而尽,就见那侍女脸色惨白地推门而进:“侍君!叛军杀进来了,侍君快......!”

话音未落,那侍女便被一柄银晃晃的利剑直接贯穿,俯首倒地。

魏熙明怔愣地望着门前染红的一片,心口疼得厉害。离宫内的侍卫早已被尽数调离。此刻留给他的,只有屋内屋外的一片死寂。

他浑身颤抖地朝着那柄利剑的剑峰走去,却在就要碰到的瞬间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侍君莫要轻举妄动!”

魏熙明一愣,抬眼看清了来人:“襄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