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将过,殿外又已是一副雪虐风饕之景。
楚昭恒静默地望着窗外,半晌才道:“但说无妨。”
魏熙明垂眸,似有犹豫地顿了顿,道:“君上...可否擢奴才为一等御前侍卫?”
闻言,楚昭恒当即一怔,却未立时反驳。魏熙明见状攥紧了衣袖,定定续道:“奴才确知此言荒唐......然若如此,奴才便可日日侍奉君上于御前,又可于月中归省之日,与王府上下团聚。如此,既顺遂了君上的心意,亦不负王爷的一片的心。也多少算得上是,还了王爷的恩情......”
“不可!”
话音刚落,楚昭昱登时眉头紧蹙地起身劝谏:“君上三思!”
“这奴才的为人臣弟虽已晓得,可他毕竟无功无才,又无宫中阅历。如此擢升,非但会叫宫中人议论,只怕是...要坏了规矩......”
“规矩?”楚昭恒闻言倏然眼神一厉,狠狠道:“朕从前为那些东西受尽百般苦楚,连心爱之人都不得不放手...如今朕历经千辛至此,可还要为那些东西给束缚着?!”
“臣弟并非此意。”楚昭昱轻叹,面色依旧淡然:“只是宫中谣言猛似虎,臣弟只怕此事传到太后那里......”
“便是太后,又能奈朕何?”
楚昭恒眼中一片冰冷,黯然望向窗外茫茫之景,仿佛他思慕了一世的人就葬在那无穷无尽的落雪之中。
“朕已负了他一世......”
楚昭恒哀痛万分地抚着窗棱。良久,猛然狠戾道:“朕为了太后,已然负了他。从今往
后,无朕的旨意,便是谁......也休想再对朕的东西下手!”
魏熙明静默地跪在一旁,却不知那个“他”中是否也有一个“魏熙明”。
当年,楚昭恒尚为皇子,本欲迎与自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世家公子虞安南入府,却因彼时柳皇后强权阻拦,在大婚之日被偷梁换柱,迎娶了虞安南同父异母的胞妹。楚昭恒自此与柳皇后心生隔阂。而魏熙明则成了楚昭恒继位后,为反抗柳太后强权的牺牲品。
然不过短短三年,无论是他这个替代品,还是楚昭恒爱慕一世的虞安南都已再不存在于此世。
唯一剩下的,只有披着虞安南皮囊的他魏熙明的亡魂。
魏熙明闭了闭眼,心中默然唏嘘了片刻。再回过神时,便见楚昭恒已俯身立在了自己身前。而垂首立于楚昭恒背后的楚昭昱眼中已隐隐有了笑意。
暗谋已成。
“君上......”魏熙明暗暗为自己定了定心神,随楚昭恒缓缓起身,却不料楚昭恒倏然猛地攥紧了他的手。
“嘶。”魏熙明疼得下意识仰起头,登时便对上了楚昭恒满是疑色的双眸。
然任凭楚昭恒如何探查,魏熙明眼中都只有常人所应持的惊恐,再无异色。而楚昭昱面对此情此景亦没有任何动摇,一如既往的神态自若。
“是朕唐突了。”
半晌,楚昭恒垂眸长吁一口气,转而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包住魏熙明的手,一字一句道:“便照你说的去做。”
言毕,便立时下了诏。
“即日起,擢魏氏一等御前侍卫,赐名安和,择日入宫侍奉。无故,不得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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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招激将法可真是厉害......”
回府的车辇上,魏熙明面无血色,有气无力地倚靠在楚昭昱肩上。
“只是就君上方才的反应,奴才只怕君上已然......”
“本王劝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楚昭昱一反在殿内神态自若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将暖炉又向魏熙明怀里揣了揣。
天色渐晚,车外的雪却毫无停歇之兆。而魏熙明的身上的口子,已换了几条帕子都没能止住血,眼见着人就快要晕厥过去。
楚昭昱如坐针毡,思及前世魏熙明在火海中的孱弱一笑,心下忽然一紧,登时顾不得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