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地龙烧的暖烘烘的,房间温暖如春,季绫窝在榻上看书,有点庆幸。
他不挑生活环境,但他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刚来时还操心过没有空调冬天要怎么过,但他忘了,古人的智慧原就丝毫不弱于现代人。
徐正德:“陛下,岩家二位将军求见。”
季绫的目光没有移开分毫:“嗯。”
这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回将军府看望病人,磨蹭到第三天才得空想起他这个皇帝。
不管前因如何,这般不合规矩的举动,季绫身为皇帝,人设还是得立起来。
等了大概一刻钟,季绫才施施然起身,徐正德仔细给他披上大氅。
回京三天了也没抹去岩瑭和岩述的风尘仆仆,二人跪在承德殿,腰杆笔直,像两尊沉默的塑像。
“二位将军这是做什么?”季绫落座,正对他们跪对的方向。
岩瑭卸了甲,仍掩不住一身金戈铁马的气势,他沉声道:
“微臣回京,并未第一时间进宫拜见陛下,特来请罪。”
季绫:“二位将军思亲心切,情有可原,何罪之有,快请起吧,徐正德,给岩老将军看座。”
地板寒凉,岩瑭年事已高,季绫只是走正常流程,并不是真想折腾他们。
“谢陛下。”
岩瑭也不推辞,道:“此次事发突然,我二人心急之下唐突回京,还未谢过陛下体恤。”
季绫:“老将军言重了,岩家满门忠良,二位将军为保大夏安定,常年与亲人分离,岩夫人有恙,自然是要回来看看的,就是不知岩夫人情况如何?”
一番话说的张弛有度,条理清晰,神情也很冷静,适时表达出一点对臣子的关怀之情。
表现无可挑剔。
充当背景板的岩述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曹睿所说的“性情相出,难以揣测”是什么意思了。
这哪里是性情相出,这和岩述记忆中的九皇子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探究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他身上,岩述看着与印象中颇不相符的小皇帝,微微眯眼。
坐上这个位置,竟让人变化如此之大吗?
一番谈话不痛不痒,关于数月之前震动朝野的兵权变动,双方都心照不宣地只字未提。
岩夫人情况不太好,季绫安慰了几句,原本想找个太医跟去看看,被岩瑭婉言谢绝了。
边关主将不可长期离职,二人这一趟回来,是想把岩夫人接到西北去的。
岩瑭其实很纠结,拿不准季绫会不会允,岩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把亲眷接去西北,怎么看怎么居心不良。
可他没办法,他二人长年在外,岩夫人的病本就是忧思所至,如今实在不忍再把她一个人留在盛京,他之所以亲自回来,就是为这件事。
季绫猜到了几分,正待开口,就听一个散漫的声音插进来。
“臣想留下。”
季绫一愣,目光一转,直直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
外露的狂,内敛的稳,眼尾微挑,暗光流转。
是双像狼一样的眼睛。
岩述不在乎能不能直视天子,他定定看着季绫,一撩衣袍跪下:
“请陛下恩准臣留在盛京。”
虽是跪着,但腰杆挺直,满身桀骜,季绫总感觉,岩述是在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跟他说:
识相点赶紧让老子留下。
岩瑭猝不及防,惊讶地看向他。
岩述面无表情,陈述自己的理由:
“近两年西北无大事发生,有父亲坐镇足够了,我母亲身子弱,受不了奔波,而且边关苦寒,也不利于她养病。”
“臣想留下照顾母亲。”
季绫挑挑眉,这倒是出乎意料。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岩述,这位传说中的少将军从进来以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低着头,季绫也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