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李穆然仰面躺在床上,想着仙莫问临行的那句话。他要自己小心身边人,是说这自己即将统领的百位士兵么?可他并不认识这些人,那么他要自己地提防的,莫非是郝南?
眼前晃过那张永远满带笑容的面孔,李穆然暗暗摇头。这些天亲眼所见,郝南总是在细心周到地帮着身边所有的人,如果一个人能将心中的恶隐藏在种种善之下毫不露出,那么该是如何的大奸大恶之辈?郝南会是么?
种种疑问纠缠在脑海,然而白天毕竟太过疲累,想着想着,李穆然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沉,再醒来时,只听耳边一直有人唤着:“李将军,醒醒。”
李穆然一揉眼睛,定睛瞧去,却见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个陌生面孔。那人大概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满脸的斑斑点点,掩去了原本的面目,想必是得过天麻的,落下一脸的疤。
看他眼中透着好奇,李穆然不禁想起了中军的薛平,心下一暖,微微对他笑了笑,道:“谢谢你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将军太客气了。小人姓吴名康,原本是许百将直属的亲兵。”
百将顾名思义,手下统领百人,百人之中,有两名屯长,各自管理五十人。两名屯长兼任本什什长,同时手下另有四个什长,合为十人之数。但是到了百将这一级,也就有了亲兵,百将的亲兵为十人,这一什之人并不用听从自己屯长的命令,只负责护卫百将即可。
李穆然听了这人答话,才想起昨日回帐篷的路上,倒是听陶诺提起过“吴康”二字。他说道原本的许百将因在桐柏山中冲锋在前,身边的亲兵多数也随着他一起魂丧山野,唯有吴康一人命大活了下来。
那“许百将”既然死在昨日一战中,不知是否也是自己刀下亡魂。李穆然想到这儿,倒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昨日冲锋在前,这临时收编的百人中,大概也有些人认得自己,不知心中有否怨怼之情,比起郝南来,倒是这些身边人须得费神提防才是。
陶诺是拓跋业从前军单独拨给他的亲兵,比起眼前这人,更令他信任些。念及此处,他边穿着衣服,边问道:“陶诺在哪儿,现在几时了?”
吴康道:“陶诺在外点起了兵,候着您呢。现在差一刻到寅时,将军昨日吩咐今早要和大家伙认识认识,特意叫大家都早起了些。”
“嗯。”李穆然点点头,昨晚他是和陶诺讲过今天要早起点卯,想不到自己却有些贪睡,险些误了时辰。大军向来是寅时二刻上路出发,此时还有三刻不到,留给自己的时间是足够了。
军中辎重处一早便备好了百将的战袍。李穆然不习惯被旁人照顾穿衣,但吴康还是坚持在旁候着,李穆然暗暗头痛。
辎重处做事甚妥,临时赶出的衣裳,竟无一处不合身。侧头看看垂在身后的披风,李穆然也有些暗自得意: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战袍较之平常士兵的军衣毕竟威风了许多,只不晓得穿在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样子。倘若冬儿见到,是赞赏,还是取笑。
帐外还未天亮,深蓝的夜幕下,一排排男儿郎站得笔直。李穆然披挂整齐后,出了帐门,一眼瞥到的,便是这一支整顿甚齐的队伍。
降兵较之新兵,明显军纪严明许多,虽说刚经一场大败,士气略颓,但此刻仍然站得挺如枪杆,气势如虹,更难得的是,队中无一人异动,也无一人讲话,每个人都眼神宁定地直视正前,纵是见李穆然走了过来,亦无人旁顾斜视。
“好一支铁军!”李穆然心中大赞,同时心头也是大震。训练这样一支军队,至少要苦练半年以上。慕容暐被苻坚俘虏后,便与鲜卑四万户共同软禁在长安城中,他是怎样训练出了这样一支军队,而未引起慕容暐的注意。更何况,他本就住在长安,若要反叛,带这么一直军队直接攻入皇城就是,何必来此舍近求远?
李穆然暗自不解,但也知脸上决不能露出半分疑惑。眼前这些士兵,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上,他自己也不过才满二十二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