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桐柏险战(1 / 3)

冬水主藏 李穆然翠锦 4303 字 2024-01-17

大军所歇之处,四周长满了青檀和连香树。

这环境与他曾经生活过的山谷很相似,李穆然这一夜睡得甚是安稳,仿佛一闭眼,就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那般的安稳与惬意,教人觉得这一生都没有起伏跌宕,人死了,也便如灯灭了一般,妄自在世间来了一遭。

可是那般自在的生活,不知又是多少世上人一生向往的。

“穆然……穆然……”记忆中的那道倩影又带着如水清澈的眼神向他望了过来,素衣乌发,站在漫天的雪花中,湮没在一树梅花里。

看着她的容颜渐渐模糊直到消失,他的心中忽地涌起无尽的恐惧。一伸手,再一睁眼,却只见昏黄的帐顶,依稀透着不甚明朗的月光。四周很静,又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那鼾声高高低低,各有不同,一时间,李穆然竟是再没了困意。

呆呆地仰面透过帐顶数星光,粗糙的织布后,透着点点滴滴,闪亮一如泪光。偶尔有那么一颗划过天际,转瞬消逝不见,李穆然只觉胸口一堵,不知为什么,就觉得眼中有些酸涩。他抬手擦过眼睑,觉出有些湿,一时间甚是好笑,然而嘴角一抬,却满脸的酸,酸得骨头都痛。

他本不是这般心思细腻的人,可不知怎地,这个时刻,他竟有些不像自己了。所幸这“不像”只是一晃而过的事,转瞬间,他的心又冷了下来,心想明日还要赶路,总不能这么干熬着一整晚不闭眼,便强自闭上了眼晴,嘴中暗暗呢喃,却是一篇《行督责书》:“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

这是他自幼练的功夫,以往师父要他背书,往往背不上三四句,就要昏沉沉地睡过去,可不料此时此刻,这法子竟失了效。

从《行督责书》背到了《谏逐客书》,又背罢了《言赵高书》、《狱中上书》,秦时李斯所著背了个遍,他不但没了困意,反而更精神了些。李穆然有些无奈,可在这个四周鼾声,无人扰乱的时候,他的头脑竟是空前的明白,背着背着,仿佛自己进到书中,到了李斯身畔,真切地领会着他的苦心孤诣。

不知不觉地,他的声音大了些,睡在他右侧的郝南转了个身子,胳膊肘一顶他右胁,小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穆然赧然低语:“对不住。”

然而虽然嘴里不再出声,脑海中却密密麻麻的仿佛排着竹简,玉筋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他暗道怕要一夜不眠了,却不料郝南又出了声:“你是什么来头?”

那声音凝聚成线,与郝南平时的声音大不一样,李穆然心中一凛,睁开眼睛,只见郝南诡异地一笑,又这般重复了一回:“你是什么来头?”

发话之时,郝南唇齿未动,声音甚是尖锐,却又没惊到旁人。李穆然识出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回想到白天郝南种种行迹,心中反倒一定,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回了一句:“你呢?”

郝南裂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旋即密音传声道:“我是家传的功夫。你呢?不知你师从何处?”

李穆然看他挑明了,便也笑笑,道:“我自幼练来的。我家中师父很多,便什么都学了些。”

郝南目中露出些艳羡,道:“怪不得,看来兄台是文武双全了。我本想着在新兵营中平平淡淡的,怕会闷死,这下子总算找到你,咱们可以一起闯出些功业来!”

李穆然嘴角一挑,道:“彼此彼此。”他们还待再说些什么,忽听帐外脚步声近,心知是查营的人走了来,便双双合了眼睛假寐。帐外几人走得不急不缓,脚步声中偶尔带着一两声咳嗽,单听声音,那咳嗽的人似乎已不是年轻人,李穆然只觉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忽地眼前一亮,想起白天行军时,也听到过这咳嗽声。

发声的,竟是主将慕容垂。

他身为主将,居然查营也肯事必躬亲……李穆然对这位大将军暗自起了几分敬意,虽知这些人多半是做戏给人看,可他肯做出来,也已难能可贵。

怪不得他会受到燕帝慕容暐的妒恨,在燕时处处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