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与郝南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拓跋业脸上的神情这时也渐渐松缓了些,他嘴角微露一次苦笑,道:“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既然你们在我手下当兵,那就是自家兄弟,以后人前该如何便如何,私下里还是随便些。我麾下的兵虽然都是新兵,可在我眼中,也都是家里人,这一次死伤甚重,我作为主将,自然该当首责。”
李穆然道:“此次燕兵设下埋伏,打得我们猝不及防,实在不是……”
拓跋业挥挥手,把他后边的话打断了,道:“多说无益。倘若平时练兵得当,这次能少死一半人,还是是我懈怠了。”他长叹一声,背过身子,对着那黢黑的一片新土,口中悠悠言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看他背对着二人,郝南侧头看李穆然,以“传音入密”之法问道:“说什么?”
李穆然欲答时,拓跋业已回过了头来,道:“上马,我们回去吧。”
三人同行返营,一路上,李穆然脑海中仍在反复着方才拓跋业所说的那句话:“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郝南是习武之人,也难怪他不明白这句话,这是屈原《国殇》的最后一句,是说为国战死的士卒,他们英魂永存,即便成了鬼魂,也是鬼中的英雄豪杰。想不到拓跋业身为鲜卑族,对《楚辞》竟能脱口而出。只可惜今日这些死伤的士兵,他们死在内乱中,却不知倘若魂归九泉,又该如何算法。
想到他们惨死于刀枪之下,李穆然忽然忆起石涛未说完的那句话来。
当时他说道:“老贼,你好狠心!你是借我的兵来试……”现在回想,那时慕容垂急着以什么“阿月”来喝阻他,倒像是生怕他说出什么来。
那么,他是想说试什么?
联想到白日里自己的猜测,他猛然间明白了过来:慕容垂是在用燕兵反叛,来试新兵的战力!
在大将军的眼中,这些新兵原本不值什么分量,可是他也知道新兵之中参差不齐,想要沙里淘金,却向来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直到燕兵反叛。可是如果这一切猜测成真,那么这些死去的士兵,岂不是如冤死一般。
他暗自惊骇,但试想若自己与大将军易地而处,只怕也会做出这般的抉择。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二更时分,已回了营帐。
李穆然与郝南各被自己属下士卒引回帐篷,李穆然还未走到自己帐前,老远便看见一个士兵正坐在自己帐门旁垂头打盹。因天色昏暗,离得也还远,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便瞥了身边的士兵一眼,那士兵倒甚机灵,忙跑上前去,叫醒了那人。
那人忙站起来,对李穆然遥遥地行礼,李穆然又走上几步,这才看清,那人不是前军的,竟是仙莫问。
原以为他放完了行李,早该回到中军,没想到他竟一直候在这里。他二人在中军时,不过是点头之交,若说有什么交情,也不过是今日一战时,他替他挡了那一盾,可这不过举手之劳,无论如何,也不值得专程道谢。
李穆然微惊,心知仙莫问定是有话要说,屏退了其余士兵,带仙莫问入了帐篷,笑道:“仙兄,今天也忙了一天,怎么不早些回去休息?”
帐内一灯如豆,映得仙莫问的一双小眼睛透出缕缕精光。他长得薄唇高颧,颇有些刻薄之像,平日也不爱说话,是以什中众人也不常与他相近,却没想到,他一进帐篷,便对李穆然行了个大礼,道:“李将军,我……我想调到前军来,在您麾下。”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百将,但被人称为“将军”,李穆然内心里还是有几分飘飘然,不过仙莫问所求却让他略略失色,忙连声道:“仙兄,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只是,这调令之权并不在我这里。更何况,你这般私下与我说,若叫常武知道,岂不难看?也会伤了你和同什之间的和气。”
仙莫问却不弃不饶,道:“李将军,依您看,我们这支新兵回到长安之后,将会如何?”
李穆然沉吟道:“这一次打下了襄阳,怕是不久便要与晋开战。我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