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该对病人男女不分。海上都是男人,唯一的船医居然是个妇科医生!斯第尔顿船长再任人唯亲,也不该找个妇科医生当船医,拿全船人的性命开玩笑。
约瑟刚走近,医生就改口了:“对不起,先生。刚才没戴眼镜,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看你走路的姿势,是后背摔伤了?”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过呢!约瑟在心里暗暗惊叹。看来医生并没有他想象的蹩脚。
“凯撒真是一点都不懂手下留情……”
不愧是一条船上的人,对彼此真了解。约瑟在心里苦笑。
“我以前也被他扔过……”
原来如此。约瑟明白了。
医生示意约瑟转过身,在他的后背摸了摸:“还好,没伤到骨头,最多有点瘀青,只要别剧烈运动,过几天就没事了。看来新来的助手暂时还帮不上忙,‘真介大叔’。”
虽然知道真介年纪不小了,听医生叫他“大叔”,总觉得像在拿他开玩笑。不止医生,船上的人除了凯撒以外。都叫他“大叔”,而且除了米迦勒以外的人这么叫他时,口气都像在逗小孩。
“医生大人,和您说了多少次,叫‘真介’就可以了。”
真介还抱着米迦勒。小天使一只手握住真介脖子上挂的象牙观音,眼睛却朝船舱出口的方向看,努力地向那边伸出另一只手,仿佛要去抓从甲板缝隙漏下的阳光。
真介感觉到脖子上勒紧的感觉,米迦勒仿佛要抓着他的观音像把他拉出去。“小少爷要出去玩吗?”
米迦勒很认真地点头。
“那么夫人,我们出去玩了,就在甲板上。”
“总是麻烦你帮我带孩子。”索菲很放心地让他带走孩子,丝毫不担心孩子和异教徒在一起,会沾染上异教的邪恶思想。
“夫人客气了。小少爷,别,别拉,大叔会痛的。”真介小心地从米迦勒手里抽出自己的象牙观音,“我们走喽。”
医生对孩子的事从头到尾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不止信菩萨的真介,船上还有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还有崇拜北欧邪教而且是海盗出身的维京大副,约瑟无法想象医生一家作为虔诚的新教徒,是如何容忍与这么多异教徒相处,更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新教徒的斯第尔顿船长会找这么多异教徒船员。
“上帝照着自己的样子造人,人就照着自己的样子揣摩上帝的模样。上帝只是以不同的样子出现在不同的神话中,在不同的语言中用不同的名字,比如在凯撒的家乡叫‘奥丁’,在真介的家乡叫‘如来’,在希腊叫‘宙斯’,在阿拉伯叫‘安拉’,在大明国(4)还有人称他为‘玉皇大帝’,在更多我们还没发现的地方,可能还有别的称呼。就像……”医生扫视了一下房间,满房间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就是书了,“就像‘书’在德语中是‘Buch’,在俄语中是‘книги’,在法语中是‘Livre’,在葡萄牙语中是‘Livro’,在西班牙语是‘Libro’……其实说的都是同一样东西。同样道理,‘安拉’也好,‘上帝’也好,说的都是同一个神。既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心存芥蒂?”
好象有点道理,又好象是异端邪说。约瑟比较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性,看到医生刚才看的书上符咒一样的文字时,更加觉得自己的倾向是对的。
“这是《黄帝内经》,是大明国的医书。他们的医学介于巫医和现代医学之间,很有趣,虽然其科学性值得怀疑,经得住几千年时间考验的知识,应该有一定的道理。”
大明国?那是什么地方?约瑟扫了一眼旁边书架上的书。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约瑟觉得自己懂的语言够多了,他甚至还懂希腊语和拉丁语,可医生的书架上很多书用的文字都是他见所未见的。
医生还在喋喋不休:“可惜的就是汉语太难了,简直比希腊语还难,我看得很慢,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得找‘真介大叔’讨教——他的家乡离大明国很近。我在考虑要不要试着编写一本汉英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