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我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尘封已久的回忆。
中国古代,尤其是商周时期,河南和陕西一代是不产铜矿的,那时候青铜矿原石要从荆楚一代运来,路上要经过茫茫原始山林,那时荆楚大地到中原途中野兽横行,运送青铜矿原石的奴隶死伤无数,每一块儿青铜都是沾染着鲜血的神的赏赐。
屈原哼唱着九歌,舞剑天问之时,遥远的成都平原,广汉三星堆里的青铜树已经静静地在地下埋了许多年了,双眼凸出的青铜立人手持金权杖,跪伏在神树之下仰望头顶广袤的星空,他们用青铜范铸法铸造了最原始的星盘,将寰宇的平面分成了三个维度,思考自己的来处和归处,但在广袤的中原大地,黄河的先民们将青铜矿石铸造成了一尊尊鼎。
其实鼎是一种烹饪用具。
最早那些奴隶主们会将献祭给神的奴隶砍下头颅,煮在鼎中供奉给天神,我对于鼎并不陌生,如今收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四羊方尊,曾经被日本侵略者用炸药炸成了几十块碎片,它本是荆楚大地最完美的青铜重器,当年国家集中了数十名文物修复专家进行会审修复,其中就有我家的一位老辈子,那尊鼎中的元素成分和河南殷墟的青铜器配料极为相近,甚至和广汉三星堆的青铜原矿都同宗同源……
听起来匪夷所思,在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的时期,在几千年前,遥远到西方文明都不承认的时代,中华大地的原始国家之间就有了很紧密的交流,他们互相交流融汇创造了灿烂无比的华夏青铜文明,然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我的脑子里在刹那间闪过许多画面,深吸一口气,我抬起头来对着这个小胡子日本人笑了笑:“你好,请问你怎么称呼?”
这个小胡子日本人秉承了日本人一贯的公式化笑容,站直之后,躬身对我伸出手来:“您好,我叫八村斋,来自日本,这是家祖在贵国所拍摄的一张照片,请问您知道这个鼎上铭文的意思么?”
他伸手指了指那鼎上的铭文。
我仔细看了看那照片,这照片上有许多迷糊不清的铭文,而且这张照片上的鼎我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这可是中国的国宝,后母戊鼎。
是的,那座藏在中国国家博物的镇国至宝,曾经在1939年的某个深夜,凌晨即将鸡鸣的破晓,光芒尚未照射大地时被村里的乡民们从地下挖了出来,那个村子有四十多个村民参与了挖掘,当他们挖的精疲力竭,从泥坑当中抬上来这尊铜锈斑驳的庞然大物时,村里胆子最大的老土夫子都忍不住双腿打摆子,嘴里呢喃菩萨保佑。
恁地神,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疑问,也是很多人的疑问,不知道在商周时期,这座鼎有多么的光彩夺目,铸造这座鼎的商王也许并没有想过,日后这尊鼎会被人以这个方式挖出来,因为它注定是属于神的。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洛阳人,我对于安阳并不陌生,我在洛阳的这个文物修复室时常会收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文物,有不少还是从地底下新鲜挖出来的,有些青铜器在地下几百年几千年岁月打磨,将它原本的样子给磨没了,青铜壁很薄,在挖掘过程中轻轻一碰就会碎,这些年来经过我的手修复过很多青铜器,很多青铜器上都有铭文。
后母戊鼎也不例外,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尊鼎上的铭文早就风化的认不出了。当年国内最顶尖的文物专家使用了很多方法,最后找到了一位干过盗墓贼的老师傅,从鼎上认出来几个字儿来,最开始以为是司母戊,后来纠错叫后母戊,据说那是商王祖庚为了祭祀其母戊所铸。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几眼,将我的显微镜拿了过来套在眼上仔细一看,顿时看的我瞳孔微微一缩,这尊鼎上的铭文特别清晰。
但是这尊鼎,却似乎不是后母戊鼎。
这尊鼎的耳朵和后母戊鼎有些出入,而且它的鼎身……我仔细看了几遍,这是怎么回事,这尊鼎并非是后母戊鼎!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眼中的惊异,八村斋对我略表歉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