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些老旧的矮楼,不过六年,这里的转变已经大得自己都险些认不出来。
周围早已环绕起了高楼,若不是曾经居住的老式矮楼依然没什么变化地伫立在那里,也许自己都不一定找得到回家的路。
上到三楼,来到自己曾经居住的房子门口,听见里面传出的细微动静,心中却波动得厉害,伸出手,却怎么都无法敲下。
哪怕面对最为凶残的雇佣兵团,哪怕面对扑面而来的枪林弹雨,他的心都从没有跳动得如此剧烈。
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父亲有些微薄工资,却喜好抽烟喝酒,时常还会赌博,家中的拮据并没有让父亲有所改善,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放纵,也渐渐加剧了自己与父亲的矛盾。
多次的争吵让叛逆的他在二十岁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家,不顾妹妹和邻居的劝阻和挽留,义无反顾地从令众多人羡慕的大学辍学,走上了前往军营的列车。
此后他积攒着军队发下的一点点补助,每个月都寄回家,而这,也成了他与这个家唯一的联系。
三年前父亲的死传来险些让他崩溃,而那时他在国外执行一个极为重要艰险的任务无法离开,恍惚的精神使他在任务中身负重伤,险些死去,回国后已是半年,他已经有些害怕回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妹妹。
妹妹宋柯并不是唐家人,很小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双双离世,目睹惨剧的母亲不忍小小的她被送进孤儿院,不顾父亲反对收养了她,父亲为此一直不喜妹妹,只是没想到,最终照顾父亲、给父亲送终的却是这个不受父亲待见,跟唐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妹妹,而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却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此后,除了寄给家里更多的钱,他拼了命地训练,凭借过人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进入更优秀的军团,直到最后奉命组建夜狼特种大队,成为军方第一利剑。
别人以为他是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为了理想,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拼命去训练和完成任务才能够让他内心不再有时间那么内疚,也止歇他对那个家的思念。
六子的死打破了他尘封的心,也让他再也抑制不住回家的念想,他不顾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危机,不顾一切地从军队申请退役,坐上最早的航班,从非洲一路赶了回来,此时却在一步之遥的家门口驻足,复杂的情绪弥漫了整个脑袋,让他有种转身逃离的冲动。
直到门突然被打开。
那双熟悉的眼睛中透着些难以置信,里面蕴含的情绪复杂得可怕,疯狂的欣喜、深深的痛恨。
“彭”的一声,门又轰然关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唐纪伫立在门外,听着里面粗重的呼吸声和一丝丝刻意压抑着的抽泣,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唐纪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坐了多久。
下班后回家的人不断从身前经过,都会对这个显得极其落魄的人奇怪地看上两眼,偶尔也会有些人认出他来,可无论是对他的指责还是问候,唐纪都没有丝毫反应,随着天色渐晚,又只剩下唐纪一人坐在门口,聋拉着脑袋,时而眼中渗出些没能控制住的泪。
身后的门‘支呀’一声被打开,一道消瘦的人影在灯光作用下投射在他身上。
转身,看见的便是那个清秀熟悉的面容。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声音冰冷的可怕,却又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唐纪没有回答,深深地看着她许久,猛地冲了上去,狠狠将她抱在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愿松开。
也许是挣扎得累了,也许是想念这个怀抱已然太久,宋柯只觉得心中一直缺失的那一块突然被补全了,六年的故作坚强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脆弱,再也抑制不住多年积累的情绪,躲在这个带着熟悉味道的臂弯里大声哭了出来。
……
欧洲某处,奢华宏大的大厅里站着二十来个人,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