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流火,蝉噪声片刻不息。一位白袭老妇独自坐在河畔,望着银镜一般的河面,神色忡忡。
“好你个灵姨,我说怎么到处找你不到,原来一个人躲在这在这闲娱!”
一个老人笑面走来,无礼地打破了河边的沉静。
灵姨皱了一下眉头,缓缓起身,旁若无人的朝岸边走去,留下老人一脸尴尬。
老人慌忙蹒跚着追上前去。
“文星宗老有何贵干?”老妇人冷冷道。
“哦!是这样的,下个月就是封丞礼了,这封丞礼在咱南流是天大的事......”
灵姨猛然驻足,董文星猝不及防,撞到灵姨背上,慌忙退了几步。
“是你们的南流!”
董文星闻言沉默片刻,又赔脸笑道:“是是是!我们南流,我们南流……灵姨九钱卦天下无二,这些年助我南流避了不少祸端,因此……”
“你总是这样,一个屁三声响!有话快说!”灵姨不耐烦道。
董文星自笑一声,道:“太祝和氏长想劳您算上一卦,看看今年的封丞礼是否顺利!”
灵姨瞥了董文星一眼,朝着村里大步走去,两人一后一前,一笑一愁。
两人在一处竹屋前伫了脚步。竹屋前有一棵十米高的青柳,青柳树下,静静站着四人。
四人见灵姨走来,眼神猛然一亮,灵姨顿了片刻,兀自朝竹屋走去,五人紧随其后。进屋后,灵姨草草清理了一下香案,掀开一方白布,露出一尊白石,白石上刻有两个大篆:白农。
灵姨焚起三支短香,闭目静念一咒,将三香插入香炉,又取出一个竹筒,咒罢,倒置竹筒,卸出九枚铜钱。
恰在此时,董文星无意之间碰了一下香案,又看灵姨尚未睁眼,轻轻退了两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灵姨缓缓睁眼,望向九枚铜钱,突然,她的表情变得十分惊恐。
灵姨所卦名叫九钱卦,是卦中上乘,因此灵姨时常会自占一课,每番卦完,或喜或忧,但似今天这般惊恐中带着悲伤,却是头一次。
“卦象怎么说?”
问话的是一位壮年,名叫董卦天,正是南流村的氏长。
灵姨只顾惊惶,片言未发。董文星抬眼一看,灵姨的鬓角鼻壑竟渗满了汗珠。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别卦了!”董文星小心翼翼道。
灵姨缓缓转身,冷道:“不卦?我灵姨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个占卦的机器吗!若不是我灵姨会占卜行卦,恐怕早已死在你们这帮豺狼的口中!”
五人面面相觑,闭口不言。
灵姨死死盯着卦象,眼神越发恐惧,半刻才道:“文星宗老碰了香案,此卦或准或不准,七天以后,再占一卦吧!”
骄阳似火,每个人的后背上都沁着湿哒哒的一片汗水。站台边等了快一个小时的大巴车终于摇晃着身子缓缓驶来,车站一下子炸开了锅,像被石头砸中的蜂窝,熙熙攘攘着把老态龙钟的大巴围的水泄不通。
望着人群中不顾被挤掉蒲扇的白发老人、襁褓里哇哇大啼的乳牙小儿,董炎耸了耸肩膀,自觉地往人群外挪了几步。司机师傅焦躁的拍着喇叭,竟缓缓启动大巴车,将车子停靠在董炎的身前。
董炎一个箭步走进车厢,挑了个靠窗的座位,一把拉开窗户,闲闭双眼,仿佛听不见车外的呱噪。
十分钟后,车子驶动了。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人也凉快起来。董炎重重吐了口气,环顾了一眼四周,乘客们都满脸疲态,甚至几个老力还打起了鼾。董炎将手伸向怀里,拿出了一张枯草色的信封。
这是家父的来信。这个时间,董炎本应在教室里争分夺秒伏案笔耕,迎接三百天后的高考大战,正是因为父亲的一封书信,董炎不得不合上书本,匆匆归乡。
展开信纸,上面只写着短短两行字:
“封丞礼三日后举行,速归!
阅后焚毁!
1993年9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