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滢秋站在回廊,单手撑在漆红的柱子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戏班子一开嗓,用不了多久李堇圻就会骑着快马从长街上经过,引得一众女子为他欢呼为他痴迷。
沈滢秋未着脂粉的脸上素白,一双眸子却清亮极了。
“佩环,去请几位姑娘随我一同出去听戏。”
虽已过了隆冬寒霜天,可这枝头仍未有半点儿绿意,光秃秃的树杈上停着几只灰雀。有人走近,灰雀“唰”地飞远。
沈滢秋盯着身侧这几位姑娘,一片浅粉薄红中,唯有沈芷兰一袭青衫。
便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晓得二妹妹爱静雅,可日后还是尽量穿的得体些,免得被外人说咱们沈府苛待庶女,竟连一件冬装也舍不得置办。”
沈芷兰那张小脸青了又白,默言半晌,才挤出笑容来,“嫡姐说的是……”
她强忍着这口气,待会儿定要寻个机会报复回来。
出了府门,长街上热闹非凡,两旁的重檐建筑物上挂满了红灯笼。
戏台子上有人在唱戏,“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台下众人听入迷,不少人也跟着哼了出声。
一群姑娘家走过来,领头的那人下巴微抬,眼中尽数是傲气。
“快瞧,这不是沈知县的嫡女沈滢秋吗?!”
“可不是嘛,这阵仗,除了嚣张跋扈的沈大小姐之外,还能有谁。”
沈滢秋朝着那两个聒噪多舌的人看了一眼。
百姓们一下子就让了条路出来。
正合了沈滢秋的意,她快步往戏台子的位置走去。
台下站着一个披着玄色鹤氅的男子,他面容清癯,眉眼精致,整个人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沈滢秋的动作一滞,神情微变。
男子似有所觉,目光朝她瞥来,眼底淡漠,没有探究的尘俗气。
台上唱戏人五彩蝶衣,更衬得其气质清冷,仿若一轮皓月。
不,不该是他,他出生门阀贵族,官居一品,位高权重,怎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蕲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沈滢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往空位一坐,放下心猿意马的杂念,取了一块核桃糕小口吃,白玉似的指尖在桌上敲。
“咣当——”
只见有个陶罐从空中飞来。
沈滢秋自知躲不过,侧身偏了几分,只受了点轻伤。
佩环险些魂飞魄散,忙冲了上去,“姑娘,没事吧?”
“求姑娘饶命……”戏班主骇的要命,脸色煞白。
沈滢秋将才见一抹鹅黄衣角从酒楼的红柱旁匆忙闪过,而沈芷兰身边的春香又不见踪影,顿时心中明了。
这就是沈芷兰,心狠手辣,且报复心极强。
只可惜她再也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沈滢秋了!
“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伤了知县嫡女,当心人头不保!”沈芷兰厉声呵斥,一句话就将全部罪责推到了这些人身上。
“嫡姐,要我说就该把这些卑贱的戏子全都抓起来,狠狠地拷打一番……”
“二妹妹果然厉害,只需一眼便看出是谁扔的这罐子了。”沈滢秋话头一转,又道:“还是说,这罐子本就是二妹妹派人丢的呢?”
“嫡姐怀疑是我动的手脚?!”沈芷兰扯了腰间的绢帕抹泪,磕绊地说道:“我自幼以嫡姐为尊,又怎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
沈滢秋勾了下唇角,又来,她才不吃这一套。
“好妹妹,我自然是信你的。”
沈滢秋笑得从容,“那依着妹妹的意思,这伤了我的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沈芷兰阴狠的目光从跪下的戏班主身上划过,“这些卑贱的下民就该受些皮肉之苦,不如让父亲身边的夏衙役将他们都带走,并处以剜刑,也好让旁人知晓得罪了嫡姐是个什么下场。”
好狠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