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将木盘放在桌边,道:“公子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想必是饿了。”
郭笨聪听她这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刚才他一直感到不舒服,总觉得体内某个部件有些异样,却因为写得入神,竟然未曾察觉那是饥饿所致,现在回想起来,从早上起床…不,昨晚一夜未眠,又哪来的起床一说呢?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未曾吃过饭。
郭笨聪感叹之余,又多出一分惊讶。他当了十几年学生,从未有过一次像现在这样刻苦,竟然忘记了吃饭与睡觉,当真是废寝忘食了。他自嘲一笑,忽又想起听琴与他形影不离,想来也未曾吃过饭,忙问道:“听琴也没吃饭吧?”听琴道:“是啊。我的碗也在木盘里呢。”
郭笨聪这才注意到,木盘中除了一个大瓷盆,还有两个空碗。这瓷盆看来极是沉重,也不知道听琴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将这木盘从厨房端到这里。
郭笨聪当真是饿极了,来不及客套,伸手掀开了盆盖。盆中冒出一阵热气,甚是烫手,再一细看,竟然又是馄饨。郭笨聪喜道:“太好了,又是扁食。这厨师果然心细,知道咱们吃得晚,因此又做了汤食。”
听琴道:“我看公子喜欢,因此今日又做了。只是以后天天如此,恐怕公子又觉得腻了。”
郭笨聪摇头道:“不可能。今日的味道似乎又变了。倘若每天都换一种口味,吃上一年也不会腻。”
听琴听他如此说来,眉宇间忽然现出一丝喜色,又转瞬即逝,叹道:“公子只吃了两次,自然不会觉得烦腻;倘若每日都只吃扁食,即使再换口味,也会觉得无味的。”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就如这两年的朝庭,每月都换着地方躲避元军;虽然每次躲避的地方都不一样,但这令人担惊受怕的感觉,却是始终不变的。”
如此说着,听琴已为郭笨聪盛了一大碗馄饨,又为自己盛了一小碗。
郭笨聪早已听得呆了,他万没想到此话竟然出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之口,不由得眉头紧皱,低头沉思起来。在以前,郭笨聪也曾上过历史课,课本中讲得最多的,便是哪个朝代灭亡了,又有哪个朝代建立了,哪个皇帝有什么功绩,哪个皇帝又昏庸无道,哪个人起义成功了,哪个人又卖国了;他在记忆这些历史知识时,不掺入半点情感,只觉得这就是历史,了解这些知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应付考试。这些历史上的朝代,从历史老师口中讲出,当真是谈笑间灰飞烟灭。做学生的,若没有认真听课,根本不会知道世间还曾发生过这等事;倘若认真听了,也只会说“哦,原来这个朝代灭亡了。”然而郭笨聪此时亲身经历,却是有了完全不同的体会,又或者说,他已身处于那些自己曾漠不关心的历史中了。
处于末世的朝代,其境遇往往是最悲惨的,而眼前这小姑娘,不正是处于这种境地么?也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个日夜的生死瞬间,如今口中说着生死逃亡,神色间却还是如此淡然,其经历已远远超出郭笨聪的想象了。
美食在前,饥肠辘辘,郭笨聪却吃得索然无味。
“听琴,现在已是深夜,去厨房的路上一定很黑,你会觉得怕么?”郭笨聪问道。
听琴正低头吃着馄饨,听郭笨聪问出此话,呆了一呆,也不答话,抿着嘴唇,用力摇了摇头。
郭笨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她现在的心情,更无法亲历她的过去,暗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话,将碗中的馄饨尽数塞入嘴里。
听琴取了碗放到盘中,将桌子收拾干净,又将那些白纸拿到桌上,在砚台里滴了些水,一边磨着墨一边问道:“公子要用哪支笔呢?”
郭笨聪这才注意到,听琴带来了六、七支毛笔,这些毛笔粗细长短不一,想必各有用途。郭笨聪道:“听琴,我还要接着写呢,还是由你来画图吧。”言语间已温柔了许多,又带着些商量的口气。
听琴听得一愣,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过了半晌,这才问道:“公子要我画什么呢?”郭笨聪指了指桌上的火炮图纸,道:“我刚才不是画了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