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缜笑道:“喜从何来?”陆渐道:“没料到你不但没有勾结倭寇,还是打败倭寇的大豪杰、大英雄,只可惜令尊不在,他若听见徐海的那一番话,你的冤屈早就没了!”
“你想错了!”谷缜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只是一名商人,我对付倭寇,只因为他们不守规矩。”他见陆渐疑惑,站起身来,指着那一副楹联道,“瞧过这副对联了吗?联中的‘冲盈虚’,‘通有无’,说的都是商道。所谓商道,就是商场里的规矩。”
他说到这儿,望着那幅大画,沉吟良久,悠然说道:“国人自古鄙视商人,却不知商道即天道。圣人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商人运转货物,也是以有转无,逐十一之利。打个比方,南方茶多,北方茶少,我在南方买茶,运到北方卖出,取南方之有余,补北方之不足,是不是大大的好事?”陆渐道:“是!”
谷缜又说:“只可惜,商道虽是天道,奈何商人却是俗人,为求财利,不择手段,故而商道中又掺杂了人道。‘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专一劫贫济富。比方说,苏浙闽广四省经历多年倭乱,人民流离,耕种不时,官仓连年赈济,已然告罄,不出明年,必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饥荒……”
陆渐吃惊道:“这话当真?”谷缜微微一笑,叹道:“这事不止我明白,许多富户也都明白,若按以有转无的道理,就该未雨绸缪,去湖广四川买来多余粮食,填补苏浙闽广的不足。但据我所知,这些人非但不去别处购粮,反而将本地的粮食搜刮起来,囤积居奇,想要等到荒年大赚一笔。倘若任其所为,不到明年,米价贵如珠玑,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陆渐不忿道:“朝廷就没法制他们么?”谷缜冷笑一声,说道:“嘉靖老儿天天修道成仙,百姓的死活关他屁事?至于别的官儿,都与这些奸商大有干系,好比沈秀,仗着他老子的势,也囤了一大仓谷子。”
陆渐迟疑道:“沈舟虚,似乎……似乎不像是那等人。”谷缜道:“他不是那等人,也有纵容之嫌,我若生了沈秀那种儿子,就该一棒子打死喂狗吃。”他说到这里,激动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高声说道,“商道之中,天道强于人道,便是正道;人道强于天道,必成歪门邪道。而这些歪门邪道之中,最为可恨的,莫过于杀人越货的无本买卖。好比倭寇,洗劫我中华百姓,再将赃物运到东瀛,或是贱价出卖,或是白白送人。这么一来,东瀛原本缺少的金珠美玉、苏绣瓷器尽皆餍足。其他商人辛苦收购来的货物,运到东瀛,要么一钱不值,要么大大亏本……”
陆渐插口道:“朝廷不是有海禁么?怎么还能将货物运往东瀛?”谷缜呸道:“狗屁海禁,都是那帮官僚的混账主意,再说大明海疆万里,谁又禁得住么?”
陆渐恍然道:“那就是走私了。”谷缜不耐道:“纵然走私,也是嘉靖老儿逼出来的。海上生意利润最丰,若无海禁,他大可设立有司,征以税银,征到的银子,再修十座北京城也有多余。嘉靖老儿有钱不赚,真是他奶奶的大蠢蛋。”
谷缜从来笑嘻嘻的,陆渐极少见他动怒,忽见他面红耳赤,不由暗自好笑。
谷缜自觉失态,反身坐下,沉默一下,说道:“倭寇专做这等无本买卖,初时小打小闹,后来越做越大,最盛时,竟有两万人来华劫掠。如此一来,别说东瀛没了生意,西洋、南洋所需的中华之物,也尽能在倭寇手中贱价买到。天下豪商多少都有些海上买卖,海禁以来,大伙儿生计十分艰难,倭寇再这么一闹,更是雪上加霜了。我见这情形,私下寻思,既然官府无能,不如设法自救,便用重金征集了十二艘红毛战舰,埋伏在倭寇返归东瀛的路上。倭人又贪又蠢,回国时船舶满载赃物,吃水极深,突然遭袭,别说逃跑,船只转身都难。我将战舰分为两队,轮番发炮,围追堵截,用了三个时辰,将倭船尽数击沉,只走了汪直、徐海。”
陆渐听得血为之沸,拍案叫道:“这件事轰轰烈烈,令尊就不知道吗?”谷缜摇头道:“那一战倭人死亡殆尽,汪直等人弃众逃命,事后害怕倭人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