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看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冲过去揍他一顿,使劲压了几压,才将胆边的一股邪火压下去,问道:“春旺哥,有何吩咐?”
戴春旺将半簸箕蛤蜊壳子哗啦啦地分别倒入两个马桶,铁刷子递给水生,一指院中的自来水龙头:“把马桶刷干净。”
水生刚才被臭气熏得脑瓜仁生疼,实在不想闻那个味道,用手指指王鸿盛的正房,找借口拖延道:“老板还在睡觉呢。刷马桶哗啦哗啦地。看吵醒了他。”
戴春旺冷笑着答道:“你不晓得,老板正要听这动静。每天早上,刷马桶就是他的闹钟。一听院子里刷啦刷啦响,他就知道该起床了。小顾,你就刷你的吧。”说完闪在一旁,插着手准备看水生的洋相。
水生无话可说了,过去拎起马桶、铁刷子。一阵阵臭气从马桶里袅袅升起,围着他打转转。他想起那个运粪工星火,忽然心生一计,当下气运丹田,将方脑壳伸到马桶边,狠吸一口,然后昂起头来,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看着戴春旺吐出两个字来:
“好香!”
戴春旺仿佛看见了一只会说话的屎壳郎,登时傻了眼。
“从小我就爱闻这味道,”水生解释道,“为这个去看过大夫。大夫也闹不清是咋回事。春旺哥,你说会不会是我这肚子里长了蛔虫,所以专爱闻这个臭味?我跟你讲呵,一天不闻这臭味,我就难受得了不得。”
他使劲用铁刷子刷蛤蜊壳,弄出震天响的动静,时不时狠吸一口气,扭头看一眼戴春旺,赞一声:“好香!”
戴春旺简直呆若木鸡。
水生刷完了马桶,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春旺哥,现在该干啥了?”
“扫扫扫......扫扫院子吧。要不你就回屋歇会儿。随便你。”戴春旺结结巴巴地说。
水生拿起扫把,轻舒猿臂,将扫把在空中舞出了花。然后学着街上跑江湖卖艺的师傅,半蹲下身子,扎着马步,像练八卦掌那样在院子里辗转腾挪,舞动着扫把扫地,刷啦刷啦,旋即扫完了。
此时王鸿盛刚好从正房出来,看见院子被水生打扫得干干净净,啧啧赞道:“呵呵!小顾来了就是不一样啦。真干净!呵呵!”
春旺老婆端着泡饭从厨房出来,脸上也挂着笑,随声附和着说道:“就是!小顾真勤快,忙了一早上。快来吃泡饭吧!”
吃罢了早饭,王鸿盛看看水生,又看看戴春旺,说道:
“看样子我再也不用为店里的事情操心啦。小顾,你刚来还不知道,春旺在咸瓜街可是出了名的能干,进货跑街,打理店面,样样精通。跟着他,保你把水果行的生意摆弄得清爽爽的。”
又对戴春旺说道:“春旺啊,小顾以后归你支配,给你打下手,照应生意。你跑街的时候他看店,你看店的时候他跑街。你当师傅,好好教教他。我么,是准备享几天清福喽。店里的生意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我现在就去盆汤弄,舒舒服服地泡上一整天。”
王鸿盛口中哼着“打马出了西凉界”,摇头晃脑地出了水果行。
送走了老板,戴春旺耳边依旧回荡着他的话:“春旺啊,小顾以后归你支配。你当师傅,好好教教他。”
他仿佛一条破了洞的轮胎,重新补了胎、打了气,胸脯又鼓起来了。当下把一对眉毛扬了扬,拿声拿调地吩咐水生道:“小顾,走!跟我去前面卸门板,开门营业。”
两个人来到外面街上,戴春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门板,冲水生吆喝道:
“小顾!你过去,我来教你。小顾!拖住底。哎对。提。再提。哎对。顶一下。那上面有个钩你看到没有?顶一下,稍微斜着点儿。哎对。这不下来了?当心别磕着头。哎对。放旁边。立着就行。哎对。再卸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