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门板以后,戴春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指着货柜上摆放的水果,冲水生吆喝道:
“小顾!荔枝的位置不对,要往上挪一行。哎对。一个一个的,小心掉了。哎对。香瓜香瓜,我说那香瓜。哎对。怎么放桃子左边了?应该放右边才对。挪一下。哎对。这样就看着舒服了。哎呦,瞧瞧,好好的香瓜都干成啥样了,谁会来买?得喷点儿露水上去,看上去要像早晨刚从地里摘的一样。小顾,去院子端碗水来。”
水生跑进去端一碗水出来递给他。
戴春旺接过去,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成一个三角锥状,探进水碗里,沾了些水出来,对着香瓜,食指中指啪地一弹,几滴水花飞出去,落在香瓜身上,果然如沾了露水一般。
“看清楚没有?”他得意地看着水生,“这一手是我跟教堂里的洋神父学来的,他们管这个叫弥撒。你学着试试。”
水生接过水碗,模仿着将手指头插进去,然后啪地一弹,天女散花,水滴溅得哪哪都是。
“呵呵!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不对?你好好练练吧。”
戴春旺手往后一背,踱步回到店里,找凳子坐下,看水生练洒水弥撒。
“弹!要弹!不是甩。哎对。水太多了。哎对。水太少了。哎对。又多了。哎对。又少了。哎对。不行不行,告诉你多少遍,要弹,弹水,不是甩水。我看看你弄成啥样了,”他背着手踱步出来,“你这香瓜哪叫沾露水?分明是下大雨给淋湿了。快取下来,进里面换些干爽的出来。”
如此过了一个上午。
戴春旺指手画脚地过足了瘾,想换个花样。吃过午饭以后,他对水生说道:“小顾,我去看看杭州西瓜,进一批回来。你留在这里看着店面,仔细算账,不要出什么差错。”说完,推着独轮车走了。
水生赶紧找个凳子坐下,扭扭脖子,甩甩胳膊,蹬蹬腿,浑身上下酸痛,没有一个地方好受。
还没等他喘口气,有客人来了,只得强打精神上前应付。送走一个又来一个。一拨接着一拨,根本没功夫休息。好在他这一行早已经干得滚瓜烂熟,应付起来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等到日头偏西,戴春旺才慢吞吞地推着一车西瓜回来。
“下午的买卖咋样?”戴春旺问道。
“客人多得很!一拨接一拨地。刚消停一会儿。”水生答道。
“哦?客人那么多,你干嘛不让你嫂子喊我回来?”
“不妨事!春旺哥。我还能应付过来。”
“哦?是吗?让我看看账目。”
“是!春旺哥。”水生把下午收的钱从柜里拿出来,摊在柜台上,将算盘递给他,“春旺哥,我说,你算。”然后闭上眼睛,张开两片嘴,将下午的几笔买卖,什么什么,多少多少,叽里呱啦,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报了出来。
戴春旺扒拉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了两遍,竟然分毫不差,不由得惊呆了。
当天晚上,两口子黑了灯躺在床上。
戴春旺跟老婆说道:“忙乎了一天,可把小顾累得够呛!你没瞧他下午那几笔买卖,全凭脑子记,一清二楚,分毫不差,真是一把好手。我以后要好好待他。鸿盛水果行有我们两个,不愁日后的生意不红火。”
老婆呸了一声:“你真是阿瘟哥。十三点!小顾门槛比你精十倍,你还指望日后有生意做?真是脑子进水。”
戴春旺一惊:“啥意思?”
“啥意思?你自己都说小顾是一把好手。老板能看不出来么?出不了两天,老板就会让你拍屁股走人,让小顾一个顶俩,端了你的饭碗。”
戴春旺顿时慌了神:“那咋办?”
老婆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