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他一样,退去了皇帝的身份,作为一个人,存活在天地之间。
赵誉摩挲着掌心的谷粒,心里仿佛被上头细小的绒刺扎了一下。
“今年收成不错。”
“老天爷肯赏饭吃呀!”老农喝着水,笑眼弯弯地看着丰满的稻粒。“不过,据说今年赋税不减。”
“那一次不是从下面百姓里扣口粮。当政者昏庸无道,穷奢极欲,带坏了一群人。”
“据说东南那边又开始作乱了。”
“大伙都吃不饱饭,与其闭门等死,还不如起身拼一回,最起码还是一个饱死鬼。”
赵誉闭口不言,望着水洗的蓝天。
山寨不缺干活的男丁,在赵誉眼里看起来百倾辽阔的梯田不到三日就收了。姜涣这事逼指示他干这干那,东奔西跑。
姜涣这人看似粗枝大叶,心里跟个猴精似得,什么都别想瞒过他。赵誉总是拐弯抹角的嘲讽他。姜涣也总有办法讨回场子。成日指示他东奔西跑,又不让三狗帮忙,看他出笑话,好在赵誉长得一张俊脸,山寨里的姑娘一瞧这么好看的脸,都会上去帮忙。
赵誉忙着忙着,有时就会暂时忘记了皇宫的事情。可他一停下来,看着满山的火光荧煌,又想起了灯火通明的皇宫。
恍然回首,只觉得皇宫里的事情竟然像上辈子的事情。
天气骤然变冷,后山红叶尽数凋零,化作明年的春泥。对于赵烝的憎恨也随着萧瑟的秋意渐渐冷淡下来,随着时间的发酵变成了另一种奇怪又复杂的情感。
算一算,赵烝也回到京城了。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他的皇帝了吧。过不久或许就会更变年号了。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后山的柿子红了一片,三狗和赵誉拎着背篓,和山寨里的姑娘进山摘采,柿子摘回来削皮风干,然后密封起来,等待着时间的蜕变。
立冬刚过,一串突如其来的初雪打乱了所有人的步伐。雪满山林,黑白分明,轮廓尽现,远处群山静谧,在宽广无垠的天地之间,苦寒的冬日里,却有股不输傲气,赵誉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壮阔景致。
天地浩大无边,人渺小如米,心中哪点怨恨和不甘又算什么呢?这么一想,郁结在心中的愤懑也纾解了不少。
初雪化了之后,赵誉和三狗拿着山寨里的山货去山下的小集市里卖,一些乡绅地主特别钟爱兽皮兽牙等山货,没一会,手里的兽皮兽角全部被城里的有钱人全部包下来。
三狗数着手里的铜板,“那些有钱大户最喜欢就是这些东西,据说皇帝吃玉盘珍馐,穿金缕玉衣,富贵人家还有养鹿,每日喝鹿血来强身健体,这只不过是上行下效。”
小集市不像之前的小县城花样繁多,更不比烆州繁华,确实众生百态,买活鸡活鸡,水鱼螃蟹,日用杂货,甚至还有小孩卖身葬父。
耳边听到埋怨今年米价太贵了,赵誉不解:“山寨里收成不错,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到那里去。”
“差多了,而且不是年年这样的,去年就大旱,千倾田亩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人,县令怕上面怪罪,隐瞒了下来。”三狗说道。“农民要交税要吃饭,一大旱,外头米价也水涨船高,要么去借钱,要么就要易子而食。”
“不对,我记得官府上报的奏折里……”
“什么奏折?”三狗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小驴你说什么呢?”
赵誉额了一声,赶紧找一个理由蒙混过去,“家里以前…曾在驿站当过小官,看过各地官员的奏折。”
三狗咬了一口山楂,显然信了赵誉着蹩脚的说法,“那媚上欺下的东西。他才不敢将这事上报给皇上,再说了天高皇帝远,也管不到这里来。”
赵誉神情恍惚好一会,在他眼前是另一个大昭,最为真实,残酷和普遍。所谓的盛世,背后也有无数人在忍饥挨饿,流离失所。
治国治国,他究竟治得哪门子的国!
三狗收拾了行囊,“我们走吧,再晚就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