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地卡罗食人记(5 / 11)

说,不用你教我。魏军说,我是在教你做人。我看魏军的脸色不像在唬人,开始有点怕。魏军又说,咱俩今天能在这碰上,不是平白无故的,你还不懂呢?你有大事要办,我也有——你不用这么看我,毕竟我是过来人一一老天既然安排咱俩坐下来,肯定有它的目的,咱俩最好以诚相待。魏军把手机揣回口袋,继续说,当年我其实没想结婚,但你老姨怀上孕了,我不能不要她,可惜孩子最后没保住,这事你们家谁也不知道,你还是头一个。我说,我老姨被你害得不轻,我姥,我妈,都这么说。魏军说,她们看到的都是表面,你爸怎么说我的?我说,我爸从来不爱表态,但他应该不烦你。你爸是个好人,层次也挺高,不是俗人。魏军说着,摘下前进帽,原来他有点谢顶。我问,我爸怎么了?魏军说矿你爸比我能忍,作为男人,也有真本事,要是生在别的年代,兴许能成大事,可惜他这辈子,也是被你妈耽误了。你少提我妈。我怒着说。魏军说,你也不用生气,我说的都是实话,孩子本身也是耽误,你也有责任。

木盒的第二把锁被打开时,我正被气得双手发抖。转眼已经十点多了。魏军在我面前,也朝锁匠回比了一个“OK”,神情颇得意。我忍无可忍,又问,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魏军说,啊?我说,盒子,别演了。魏军说,就是那把猎枪,我后来没还回去。他的口气若无其事,把我当傻子。我说,不可能,猎枪不止那么短。魏军说,枪管锯了,枪托也铿掉半拉,方便藏棉袄袖子里,那年还在武斗,204干307,派上过用场。我听不懂,一头雾水。魏军说,那年代的事,你肯定不懂,大东204,黎明发动机厂,我的厂。最早我也是工人,后来碰上严打,聚众械斗被开除。你姥对我有偏见,就因为这点事。结婚以后,我本来是想带你老姨一起去广州,但是你老姨舍不得她在卫生所的工作,不乐意走,我自己去,她又不同意,但我最后还是去了,她就拿离婚吓唬我,她还真以为我是怕离婚才回来的,其实我是被人骗了,欠债没地方躲。你老姨这个人,从来都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人,应该是魏军才对。老姨作为全家生活最好的人,不仅有本事保住卫生所的工作,领一份基本工资,外面还支起一摊儿,舒舒服服,换完男人又换房。相反,魏军身体力行了他的无能,老姨当年没跟他去广州显然是明智的。老姨还有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成就,那就是很早便去过香港,早在九七回归前,也是那一次,她发现了魏军在广州搞破鞋的证据。那是一个暑假,某天我从楼下玩回来,老姨也从香港玩回来,跟我妈俩人单独喝酒,眼角挂泪。这场面我没领略过,假装进厨房拿绿豆汤,偷听她们在说什么。听到老姨说,姐,香港老繁华了,该怎么跟你形容呢,反正那些高楼,你要见着,腿都得哆嗦。我妈说,说正事儿,你逮着现行了?老姨说,我得捋着讲啊,跟卫生厅的领导吃完饭,一起去了维多利亚港,海边有照相的,二十块港币一张,坑人,但咱们谁也没带相机,正商量要不要花钱照一张,派我上去讲价,我这一看,照相那人立的广告板上,贴着魏军跟那女的合影呢,我怕看走眼,摘下来仔细端详,操他妈,这逼还挺上相,怀里搂着那女的。我妈问,那女的多大岁数?老姨说,老逼一个,得有你这岁数了,长得也挺磕碜。我妈说,你骂她就骂,带上我干啥?老姨说,姐,我想杀了他俩。我就听到这,被我妈发现,撵回了屋,绿豆汤灌在小可乐瓶里,一口闷,透心凉。被人骗的感觉应该就是透心凉。

我在想的是我跟崔杨。我确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欺骗她。假如此前我对崔杨的感情还停留在喜欢,在我决定与她私奔的一刻,已经晋升为爱了。人不该欺骗自己的爱人。我的床头有一本印度人写的心灵类书籍,书是中考那年我妈送我的,后来常被我翻来抄金句,写作文实用。几天前才记住一句新的,大意是,失败者才热衷说教,成功者只陈列事实。这句话套用在魏军跟我身上,应该算贴切,尽管人的感情不能粗暴地以成败来衡量,但他正是前者,前者最大的成就感来自于拖后者下水。我不会被任何人拖下水,谁都别想得逞,因为崔杨永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