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这么一个蹒跚婆娑的老人,顶着灼人的太阳与刺骨的风沙跟在这支年轻的车队里。他们有一百二十四个侍卫,二十四个婢女,加上和亲的娜袖跟伴嫁嬷嬷合计一百五十人,离了故乡,难得再归家。在厄娜泣,这已经是很壮大的婚队了。但这其中,也只朵再一人已年到末艾。
“嬷嬷不饿,娜袖饿了吗?”朵再忙着看进轿里。
“朵再你上来吧!”皇北霜拍了拍她骨瘦嶙峋的肩。
“嬷嬷不能上来。”朵再却摇头。
皇北霜一笑,“朵再不肯上来,那就为娜袖唱歌吧!唱祈祷的妇人,唱得娜袖此生永不忘这大漠凄凉!”
朵再果然沉默下来,只有这个老迈的嬷嬷心里知道皇北霜的悲伤。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女不得不穿越大漠远嫁他方,前途何止未卜,甚至是凶险而艰难的。从厄袖儿收到云沛正式聘书时,这场和亲便成为定局。十八岁的皇北霜,硬生生藏住自己的不安,不曾让人看出一点惊惶和不情愿。她总是独自一人驱马离开,待到心情平复后又安静归来,归来时,她脸上挂着淡笑,看不出丁点儿迟疑。朵再也有儿女,可是朵再知道,哪一家的儿女也没有这一个坚强善良,聪明美丽。
想到这儿,朵再终于还是妥协了,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上车沿,可毕竟年纪大了,她爬得还有些吃力。皇北霜会心,伸手一把将她拽了上来,待她坐定后,便为她拂去头发上的黄土,然后执起她的手贴在心窝上,轻声道:“朵再,你知道吗?娜袖在这世上最爱你,超过父亲与母亲,兄弟与姊妹。”
朵再胸中一酸,眼泪涌起了又逼退,她重重回握着皇北霜的手,低声道:“娜袖儿,嬷嬷信你,你也信嬷嬷。万事皆有尽头,悲苦有,幸福亦有;贫穷有,富裕亦有;尽头一到,不是苦尽甘来便是生无可恋。可是嬷嬷知道,你一定会苦尽甘来!”
皇北霜看着朵再,只觉得贴心,“朵再,我知你心怀无穷的智慧,若没有你陪我,我早就失去勇气了。”
说完,她轻轻抚开朵再额上的乱发,问道:“告诉我,朵再为什么要来做我的陪嫁嬷嬷?”
朵再闻言,不知心头几番滋味,只是垂眼回道:“嬷嬷老了,没有用了,在家里只是负累,儿子女儿都有家了。这么个乱世之下,自保性命已经困难,又如何能照顾我这老太婆?已经够了,嬷嬷总算把他们拉扯大了,还求什么?如今放不下的,倒是你这小时候吃过嬷嬷几口奶水的娜袖儿。嬷嬷已经活够了,不怕死,可就是撑着一口气,嬷嬷也要陪你到最后!就像那白马飞踏一般,娜袖也愿意吗?”
朵再一边说,皇北霜却已泣不成声,多少年的辛酸委屈终于肯发泄出来,仿佛这世上只有朵再一个亲人,“嬷嬷放心吧,娜袖会等,等到苦尽甘来。”
朵再为皇北霜拭去眼泪,心中无限慈蔼。
“嬷嬷还有一句真心话,娜袖听了要当作没有听到,明白了要当作没有明白,知道吗?”
皇北霜点点头,依在朵再怀里,汲取着属于母亲般的温柔。
“万事皆有尽头,悲苦有,幸福亦有;贫穷有,富裕亦有;唯独天地没有,时间没有;欲望没有,智慧没有……娜袖,你听到了吗?”
皇北霜早已半睡了过去,却如同听了一首歌谣,嘴角边还带着微笑,却咕哝着回道:“唔!就当作没有明白吧!朵再!”
听了她的回答,朵再不由一笑,望着怀中盛装可爱的少女,一片娇媚纯真尽显无遗。她竟可做到如此安稳,朵再想,聪明的孩子,你是否知道?命运早已注定,你必走上一条坎坷不凡的道路,纵然曲折辗转,亦会是一生的璀璨。
夜晚的沙漠最是可怕,无穷的黑暗总让人无法集中视线,不少独行旅人都曾因此而疯狂至死。到了这夜幕低垂的时分,车沿上一串串的驼铃早已经叮叮当当响得疲惫了。皇北霜看看天色,确定不能继续再前进,于是叫车队停下来,安排侍卫们生了篝火,一百五十人围在一个长满刺花树的大土山后面歇息。
很多年轻的侍卫都不敢把目光放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