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堤引水的所有补贴,我白家均一力承担,决不食言。”
林书醒蓦从椅中站起,脸上之震惊,犹如听见春雷轰隆一声巨响!
暗夜降,昏灯火。
私学里的学生白日多为生计奔波,篝灯夜读乃常事。灯油是个稀罕物,林书醒自己舍不得用,偌大的内衙像个幽深鬼宅。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将白瑞恒送出黑漆大门,立在阶上看这樽行走的财神爷进了帷帘软轿。
坐定后,财神爷从帘中漏出一张笑脸:“林大人回去吧,多谢款待。”
旁人在场,他还是顾惜了几分林书醒的穷酸面子。林书醒了然于胸,温言道:“慢走。”
待软轿消失,他小立片刻,拐了个弯便往县衙侧之私学而去。私学的教习夫子秦玉松曾是他同窗,一个惊艳绝伦的年轻文人,当初拼得一腔热血随他来元封,却终究被苦顿的生活磨得失了锐气精神。到了后期,两人已很少再讨论文韬武略,更多时候,反倒如普通农妇一般常为柴米油盐争论不休。
路上林书醒想了想,狠心买了坛好酒。
于昌京和北塞时共有的温梦,两人已久未宣之于口了,如今后顾之忧暂除,当好好浮几大白才行……至于他即将抛头露面扮女娲一事,便不必谓秦玉松言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书醒已至私学所在的二进宅子。内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有六十多个发奋涂墙、悬梁刺股的莘莘学子。如同把卖画钱交到杨霜手上一样,林书醒走进后,面上扬起了欣心笑容。
见他到来,男女老少各敬道:“大人。”
林书醒时常夜巡,众人已摸得他脾气,待他颔首点头后,便继续勤学苦练,并不费余时于无味的交际上。
只是,秦玉松呢?此时,他该讲学才是。
林书醒推开其卧房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排设得规整的书架。室灯燃,影影绰绰,却显得清灰冷灶。
“子鹤?”
他轻唤无人应,踱步几圈,却蓦在桌上发现一张字迹工整、下笔有力的纸条。其上墨迹未干,仅三列简洁小字:
子航:
我回昌京了。
秦子鹤。
……
灯火摇曳中,林书醒捏着纸条痴呆呆地立着,只觉得脚下的土地直往下沉。
他心里蓦地一阵刀剜,蓦地一阵发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说要与他一起治理元封、再尽绵薄之力为朝堂输送新鲜血液的年轻人,已选择了逃回舒适圈。
要追吗?墨迹未干,人未走远,若现在追,定能赶上。
可一句“我回昌京了”,好似在林书醒眼前勾出了秦玉松三年来日渐削瘦的背影……
半晌后,林书醒吹灭灯火掩上房门,两脚踩棉花似的向着武学堂疯奔而去。
秦玉松走了,那安教头呢?
练武不比习书,动静总是颇大,武学堂在城北僻壤,现有四十多名学生,多是少壮。
齐胸堆满积雪的篱笆墙外,林书醒瞧见那个魁梧有力的身影正在院中指点学生们舞枪后,登时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想与安教头分享这坛好酒,可视线突然一片潮湿,看不清人,颤巍巍爬起身来,又蓦觉自身如偷窥之贼,行迹猥琐,心思龌龊————
今夜的他实不配与安教头饮酒。
遂又跌跌撞撞离去。
顶上苍穹泛着灰蓝光芒,狂风呼啸游元封,愁云惨淡,冷似霜。顶着这清辉,林书醒失魂落魄走到县衙门口,却忽见一辆华贵马车踏着薄雪驾寻至眼前一尺处。
地白栖树影中,白瑞恒抱着那只金玉猫自车帘中现了身。
林书醒有些讶然:“你怎地来了?”
“说好给你送君山银针,你忘了?”
“不是让下人送吗?”
白瑞恒指了指那只高贵优雅的金玉猫:“是不是我家下人?”
金玉猫:“喵~”
林书醒不由破涕为笑。
白瑞恒亦是笑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