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8 / 10)

。结果他从巳正等到午正,却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反倒撞见了提着几卷文牍要去办事的韩洄。

韩洄一见李善德回来了,先是欣喜,可一听李善德在等鱼朝恩,脸色一变。他左右看看没人,扯着李善德的袖子走到铜匦后头,压低声音道:“良元兄,你怎么会跟鱼朝恩有联系?”

李善德把自己的经历与难处约略一讲,韩洄不由得顿足道:“哎呀,你为何不先问问我!这鱼朝恩乃是内廷新崛起的一位貂珰,为人狡诈阴险,最擅贪功,人都唤他作上有鳖。”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为人如鳖,一口咬住的东西,绝不松嘴。”

“那为何叫上有鳖?”

“宦官嘛,也只能上有鳖,想下有鳖也没办法嘛。”韩洄比了个不雅的动作。这些官吏起的绰号,真是形象而刻薄。

李善德表情一僵,犹豫道:“鱼朝恩只说回去研究一下,说得好好的今日还来,我才给他看的……”韩洄气道:“那他如今人呢?”李善德答不出来。韩洄恨不得把食指戳进李善德的脑袋里,把里面的汤饼疙瘩搅散一点。

“就算你跟他交际,好歹留上一手啊!如今倒好,他拿了荔枝转运法,为何不照葫芦画瓢,自去岭南取了新鲜荔枝回来?这份功劳,便是宫市副使独得,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李善德一听,登时慌了:“我昨天先拿去户部、户房、太府寺和兵部,他们都可以证明,这确实是我写的啊!”韩洄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良元兄,论算学你是国手,可这为官之道,你比之蒙童还不如啊!我来问你,你现在能想明白经略使为何追杀你吗?”

“啊,呃……”李善德憋了半天,憋出一个答案,“嫉贤妒能?”

“嘁!人家堂堂岭南五府经略使,会嫉妒你吗?何节帅是担心圣人起了疑心:为何李善德能把新鲜荔枝运来,他却不能?是不能还是不愿?岭南山长水远,这经略使的旗节还能不能放心给他?”

被韩洄这么一点破,李善德才露出恍然神情。这一路上他也想过为何会被追杀,却一直不得要领,便抛去脑后了。

韩洄恨铁不成钢:“你把新鲜荔枝运来京城,可知道除何履光之外,还会得罪多少人?那些衙署与何节帅一般心思,你做成了这件事,在圣人眼里,就是他们办事不得力。你那转运法是打他们的脸,人家又怎么会配合你做证呢?”

李善德颓然坐在台阶上,他满脑子都是转运的事,哪里有余力去想这些道道。韩洄摇头道:“你若在呈上转运法之时,附上一份谢表,说明此事有岭南五府经略使着力推动,度支司同人大力支持,太府寺、司农寺、尚食局助力良多,你猜鱼朝恩还敢不敢抢你的功?良元兄啊,做官之道,其实就三句话:和光同尘,雨露均沾,花花轿子众人抬。一个人吃独食,是吃不长久的。”

“那……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如今怎么办?”李善德手脚一阵冰凉。数月辛苦,好不容易要翻过峻岭,这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再度掉入深渊。

韩洄只是个比部司小官,形势看得清楚,能做的却也不多。他思虑许久,也不知该如何破这个局,最终幽幽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赶紧回家,跟嫂子和离吧。”

李善德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了。他双眼一酸,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难道这真是命定?是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的命运?子美啊,你劝我拼死一搏,还不如当初就等死呢。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一个人影不急不忙朝铜匦走过来。李善德眼睛一亮,莫非是鱼朝恩守了诺言?他再定睛一看,倒确实是个宦官,只是年纪尚小,看服色是最低级的洒扫杂役罢了。

这小宦官走到铜匦前,左顾右盼,喊了一声:“李大使可在?”李善德闪身走出来,恹恹应了一声。小宦官也不多言,说“有人托我带件东西给你”,然后从怀中取出竹质名刺一枚,递给他,又说了句:“招福寺,申正酉初。”

李善德接过名刺,上头只写了“冯元一”三字,既无乡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