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在这个节骨眼上,经略府突然提出这个事,是要做什么?赵辛民淡淡道:“这些胡商伪造符牒不说,还在上头伪造了尊使的名讳,妄称是替荔枝使做事。这样的符牒,居然伪造了五份,当真是胆大包天!”
赵辛民见李善德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得笑道:“我知道尊使与那胡商有旧。不过他竟打着您的旗号招摇撞骗,可见根本不念旧谊。尊使不必求情,经略府一定秉公处理。”
李善德总算听明白了,赵辛民这是来卖好的。他一定是听说苏谅和自己闹翻了,故意去抓五张符牒的把柄,还口口声声说老胡商是冒用荔枝使的名头。这样一来,既替李善德出了气,又把他私卖通行符牒的隐患给消除了。
看来追杀一事,经略府始终惴惴,所以才如此主动地卖个大人情。
“你……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李善德有点着急,想赶紧澄清一下。
“市舶使的精锐,已整队前往老胡商的商号,准备连根拔起。”
李善德双眼骤然瞪圆,他失态似的抓住赵辛民双臂:“不可!怎么可以这样!你们不能这么做!”赵辛民语重心长道:“尊使,既已闹翻,便不可留手。妇人之仁,后患不绝……”
可他话没说完,李善德已疯了一样冲出馆驿,远远传来他的高喊声:“备马!快备马!我要去广州港!”
赵辛民望着这妇人之仁的荔枝使,着实有点无奈。事已至此,你现在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就能挽救苏谅?就算救下来,难道因报效而起的龃龉,便能冰释不成?
可他又不能不管,只好快走几步,喊着说:“尊使我们同往,我给你带路。”
广州一共有三个港口,其中扶胥和屯门为外港,珠江旁的广州城港为内港,乃是有名的通海夷道,港内连帆蔽日,番夷辐辏,水面常年漂浮着几十艘来自海外三十六国的大船宝舶,极为繁盛。
李善德一路赶到广州城港,赵辛民本以为他要去阻拦对苏谅货栈的查抄,不料他却一口气跑到码头边缘,朝着珠江出海的方向望去。望着望着,李善德一屁股瘫坐在栈桥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来。
恰好市舶使的查抄行动已然结束,负责的伍长把抄没清单交给赵辛民。他走到李善德面前,把清单递过去:“刚刚收到消息,苏谅的几条大船听到风声,昨天连夜拔锚离港了,这是他们来不及搬走的库存,尊使看有无合意的,笔端上好处理。”
李善德拿过清单看了一遍,先是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突然跳起来,揪住赵辛民的衣襟狂吼:“你们这群自作聪明的蠢材!蠢材!”
在他的荔枝转运计划里,有一样至关重要的器物——双层瓮。无论是分枝植瓮之法还是盐洗隔水之法,都用得着它。不过这个双层瓮,只有苏谅的船队里才有,别处基本见不到。不是因为难烧,而是因为它的应用范围十分狭窄,平时只是用于海运香料。除了苏谅这样的香料商人,没人会准备这东西。
李善德在拟订计划时,为了节省费用,没有安排工坊烧制,打算直接从苏谅那里采购。即使两人闹翻,李善德还在幻想多付些绢帛给他,弥补报效未成的损失。
现在倒好,经略府贸然对他下手,让局面一下子不可收拾了。
这位老胡商的嗅觉比狐狸还灵敏,一觉察到风声不对,立刻壮士断腕,扬帆出海。更让李善德郁闷的是,苏谅并不知道是经略府自作主张,只会认为是李善德想斩*除根。两人之间,再无人情可言。
他知道,李善德的软肋是这双层瓮,没它,荔枝转运便不成,所以在撤离时果断带走了所有的存货——这是对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最好的报复!
听明白个中缘由,赵辛民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一个卖人情的动作,反倒把荔枝转运给毁了,这个责任,纵然是他也承担不起。
“那……请广州城的陶匠现烧呢?”
“今天已经五月十三日了,十九日就得出发,根本来不及!”
“全广州卖香料的又不止他苏谅一个,我这就去让市舶使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