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苑的门槛,冰冷而沉重。
林晚意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空气,提起裙裾,迈了进去。阿杏紧紧挨着她,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她的影子里。
院子里比外面看到的更加阴森。高大古槐的枝叶在上空密密匝匝地交织,形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墨绿色穹顶,将黄昏最后一点微光彻底隔绝。地面铺着的青石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湿滑的苔藓,踩上去无声而粘腻。院墙角落堆积着厚厚的落叶,散发着腐烂的气息。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胶水,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陈年木料、潮湿泥土和隐约腥气的怪味,令人作呕。
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阿杏壮着胆子推开门,一股更加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两人都咳了几声。
屋内陈设倒是一应俱全,紫檀木的家具厚重沉实,透着一股旧日的奢华,但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显然久未有人精心打理。梁柱上挂着蛛网,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银光。窗棂紧闭,糊窗的纱纸早已泛黄发脆,上面还沾着不知名的污渍,将外面本就微弱的光线过滤得更加惨淡。
没有想象中的红绸高挂,没有喜庆的装饰。这里冷清、破败、死寂,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坟墓。唯一能证明此地今日“迎娶”新妇的,是那张宽大得令人心悸的紫檀木拔步床前,孤零零燃着的一对龙凤喜烛。
烛身粗壮,红艳艳的,烛火跳跃着,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这点光亮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将周围巨大的阴影拉扯得更加扭曲狰狞。烛泪无声地沿着烛身滑落,在烛台下堆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蜡块。
“太太……这……”阿杏的声音带着哭腔,环顾着这鬼气森森的房间,小脸煞白,“我们……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林晚意没有说话。她走到那张拔步床边,伸手拂过冰冷的床沿。触手冰凉滑腻,没有一丝人气的暖意。床上的被褥倒是新的,大红锦缎,绣着百子千孙图,针脚细密,颜色刺目。在这阴森的环境里,这抹鲜艳的红,显得格外诡异和讽刺。
“收拾一下吧。”林晚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平静。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恐惧无济于事,活下去,才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阿杏强忍着恐惧,手忙脚乱地开始擦拭桌椅上的灰尘。灰尘很厚,抹布擦过去,留下一道道浑浊的痕迹。林晚意也动手整理妆台。铜镜蒙尘,映出她模糊不清、苍白如纸的脸。她将养父母家带来的简单包裹打开,里面只有几件半旧衣物,几件不值钱的首饰。她将那支唯一的素银簪子放在妆台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
整个过程中,偌大的栖梧苑死寂一片。没有仆妇前来伺候,没有热水送来梳洗,甚至连一盏照亮房间的普通灯烛都没有,只有那对喜烛在空旷中孤独地燃烧着,爆出细微的噼啪声,每一次轻微的爆响,都让阿杏惊得肩膀一缩。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栖梧苑。窗外,风声渐紧,掠过古槐虬结的枝桠,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像极了女子压抑的哭泣,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生物在黑暗中的低语。那声音无孔不入,穿透紧闭的门窗,钻进耳朵里,直往骨头缝里钻。
“阿杏,你害怕吗?”林晚意坐在冰冷的床边,看着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小丫头。
阿杏用力点头,又拼命摇头,带着哭腔:“奴婢……奴婢不怕!奴婢陪着太太!”话虽如此,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摇曳的烛火,仿佛那跳动的火焰是黑暗中唯一的安全锚点。
林晚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冰凉的手指触到阿杏同样冰凉的手背。“别怕。”她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单薄,不知是在安慰阿杏,还是在说服自己。
时间在死寂和呜咽的风声中缓慢爬行。烛火燃烧着,烛泪不断滑落,堆积。房间里的阴影随着烛火的晃动而扭曲变幻,那些紫檀木家具沉重的轮廓,在墙上投下如同巨兽蹲伏般的影子。每一次光影的晃动,都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