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紧。

林晚意强迫自己不去听窗外那如同鬼哭的风声,不去看墙上那些狰狞的暗影。她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试图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暖意。然而,那烛光是冷的,映在她的眼底,只有一片冰凉的绝望。

阿杏终究年纪小,连日的惊吓和此刻的极度疲惫让她支撑不住。起初她只是小鸡啄米般地打盹,后来便不知不觉地歪倒在林晚意身边,攥着她衣角的手也渐渐松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只是即使在睡梦中,她小小的眉头也紧紧蹙着,显然并不安稳。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林晚意一人醒着,独自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以及窗外那永不停歇的、如同亡魂呜咽的风声。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中,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如同最轻的羽毛拂过地面,又像是冰冷的蛇在草丛中悄然滑行,蓦地钻进了林晚意的耳膜。

“悉索…悉悉索索……”

那声音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刻意感,仿佛就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小心地移动。

林晚意的身体瞬间绷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声音消失了。

房间里依旧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阿杏均匀的呼吸声。死寂重新笼罩下来,仿佛刚才那诡异的悉索声只是她的幻觉。

是风吗?是老鼠?

林晚意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带着巨大的惊惧,一寸寸扫过房间的角落。阴影浓重,家具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她的视线最终,不受控制地、缓缓地移向床榻前方——

借着昏黄摇曳的烛光,她看清了床前脚踏的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双绣花鞋。

那是一双极其精致的石榴红缎面绣花鞋,鞋尖小巧,鞋面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针脚细密得惊人,在烛光下流转着华贵的光泽。鞋子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仿佛刚刚被人精心擦拭过。它们被摆放得整整齐齐,鞋尖,正正地朝着林晚意所坐的床头。

一股寒气从林晚意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全身的汗毛都炸立起来,血液仿佛凝固,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咯咯作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她死死地盯着那双鞋,眼睛惊恐地圆睁着,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那不是她的鞋。

这双鲜艳欲滴、绣着并蒂莲花的红鞋,带着一种新嫁娘特有的期盼与欢欣,却冰冷地、突兀地出现在这死气沉沉的凶宅里,出现在她的床前,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无声宣告。

栖梧苑的夜,冷得彻骨。烛泪无声地滑落,堆积在烛台上,凝固成一片暗红,像永不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