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和阿杏在睡梦中因恐惧而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抽噎。
林晚意僵坐在冰冷的紫檀木拔步床沿,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四肢末端,又在瞬间冻结。她像一尊被钉在恐惧里的石像,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只能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脚踏上那双刺目的石榴红绣花鞋。
并蒂莲花的金线在昏黄烛光下幽幽流转,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一种不属于这阴森鬼蜮的、诡异的鲜活。它冰冷地宣告着:昨夜并非噩梦,那无声无息的窥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拜访”,是真实的。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失去了流动感。窗外呜咽的风声似乎也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鞋,和她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时辰,林晚意才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力气重新流回僵硬的指尖。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也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这咳嗽声惊动了睡梦中的阿杏,小丫头一个激灵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太太?您怎么了?”
阿杏的目光顺着林晚意惊惧未消的视线,落在了脚踏上。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栖梧苑的寂静。阿杏像被毒蛇咬到一般,整个人从床边弹了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
“别……别怕……”林晚意自己的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惊恐万状的阿杏,“它……它只是……在那里……”
这话苍白无力到了极点。那双鞋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深的恐惧。
阿杏拼命摇头,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指着那双鞋,语无伦次:“鬼……是鬼!是……是前头太太的……太太!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她扑过来,抓住林晚意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只想把她拖离这个恐怖的房间。
“走?去哪里?”林晚意反手握住阿杏冰冷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的平静,“这里是霍府,是栖梧苑。我们……无处可去。”养父母家?那个将她当作祭品推入火坑的地方,早已不是归处。
阿杏绝望地呜咽着,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林晚意看着那双红鞋,一股冰冷的怒意,竟奇异地压过了纯粹的恐惧。恐惧只能让人崩溃,而愤怒,或许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阿杏,”林晚意的声音稳了些,“去,把……把那双鞋拿出去,扔得远远的!”她需要一个姿态,哪怕是无用的反抗,也胜过被这无声的恐吓彻底压垮。
“我……我……”阿杏惊恐地看着那双鞋,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连连摇头,脚下生根般无法挪动一步。
林晚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不能指望别人。她推开阿杏的手,自己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她强迫自己一步步走向脚踏。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靠近那双鞋时,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旧脂粉和泥土的怪异气味似乎又飘了过来。
她猛地弯腰,一把抓起那双冰凉刺骨的石榴红绣花鞋!触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顺着指尖直刺骨髓。她强忍着将它立刻甩开的冲动,快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支摘窗。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湿气猛地灌了进来。
“滚!”林晚意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两只红鞋狠狠掷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鞋子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庭院深处古槐的阴影里。
她砰地关上窗户,背靠着冰冷的窗棂,大口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阿杏惊魂未定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崇拜。
这一夜,再无眠意。
林晚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