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月白鞋。
它还在那里!冰冷地,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恐惧累积到了顶点,反而在瞬间炸开,化为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林晚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双月白色绣花鞋!入手依旧是刺骨的冰凉和滑腻。
“滚!都给我滚!”她嘶声低吼,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她冲到窗边,再次用力推开窗户,将手中的鞋子狠狠扔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衫。她看着地上昏迷的阿杏,看着摇曳的烛火,看着空无一物的脚踏——暂时空无一物。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她。
第三夜。
恐惧如同厚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栖梧苑的每一个角落。阿杏在白天短暂的清醒后,又陷入了惊惧过度的昏睡,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即使在梦中也不停地发抖呓语。林晚意守在她身边,眼神疲惫而空洞,却又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般的狠厉。昨夜滚落的那颗带着红褐色污迹的珍珠,被她用布帕包起,紧紧攥在手心,那点冰凉的触感,成了连接恐怖现实的唯一证物。
烛火再次燃起。林晚意没有再坐以待毙。她将房内所有能移动的、沉重的家具——一张花梨木圆凳,一个沉重的黄铜炭盆——都费力地拖到了门后,死死抵住房门。做完这一切,她已累得气喘吁吁,但看着被堵死的门缝,心中总算升起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捡起昨夜阿杏掉落的铜烛台,沉甸甸的金属触感给了她一点支撑。她紧握着烛台,如同握着最后的武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拔步床不远处的阴影里席地而坐,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房间中央那片被烛光勉强照亮的地面——尤其是那张脚踏。
时间,在死寂和高度紧绷的神经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窗外呜咽的风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焦躁,刮过古槐干枯的枝桠,发出更尖锐的呼啸。
“咚……咚……咚……”
远处,似乎传来更夫沉闷的打更声,三更天了。
林晚意的眼皮沉重如铅,连日的恐惧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驱散睡意。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然而,生理的极限终究难以抗拒。在又一次强烈的困意袭来时,她的头猛地向下一点,意识陷入了一片短暂的、黑暗的混沌。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如同最凛冽的寒冬朔风,毫无征兆地、猛地贴上了她的后颈!
那冰冷并非来自空气,而是带着一种实质性的、滑腻的触感,仿佛一条刚从冰窖里捞出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最脆弱致命的部位!
“啊——!”
林晚意被这极致的阴冷和恐怖瞬间惊醒,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失声的惊叫!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头皮炸裂般发麻!她猛地向前扑倒,狼狈地滚开,手中的铜烛台哐当一声脱手飞出老远。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
身后,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浓重的阴影。什么都没有。
但那股紧贴后颈的、滑腻刺骨的阴冷感,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残留着,让她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是幻觉吗?是因为太恐惧而产生的错觉?
不!那感觉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就在她惊疑不定、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时,她的目光,带着巨大的惊惧,下意识地、缓缓地移向了床榻的方向。
烛火昏黄的光晕,如同垂死挣扎般跳动着,勉强照亮了那张紫檀木脚踏。
林晚意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那里,不再是两双鞋。
是三双。
昨夜被她两次扔出去的石榴红并蒂莲鞋,素雅月白缀珍珠鞋,此刻,它们如同从未离开过一般,端端正正、纤尘不染地摆放在脚踏上,鞋尖整齐划一地朝着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