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势极大,带着刺耳的尖啸,猛地扑打在林晚意的身上,吹得她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风卷起地面的枯枝败叶和细小沙尘,劈头盖脸地打来,迷了她的眼睛。

林晚意下意识地闭眼侧头,用手臂遮挡。

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短短几息,那阵邪风便骤然停歇,只留下庭院里被搅乱的落叶和一片死寂。

林晚意放下手臂,急切地重新睁开眼,看向井沿——

那片苔藓!

那片刚刚还浸染着可疑暗红色的苔藓丛,此刻在风卷过之后,颜色竟然变得……模糊了!

不,不是模糊!是那片暗红色的痕迹,被风卷起的湿泥和苔藓碎屑……覆盖住了!

原本清晰可辨的异色,此刻只剩下一点极其模糊的、几乎与周围苔藓融为一体的暗沉,若非她刚刚亲眼所见,几乎会以为那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怎么会这么巧?!

林晚意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直往上窜。这风……来得太诡异了!仿佛就是为了掩盖什么!她不甘心,再次凑近,不顾湿滑和肮脏,用手指用力去拨开那片被新泥覆盖的苔藓。

触手冰凉滑腻,带着浓厚的泥腥味。她用力刮擦了几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湿泥和苔藓碎末。然而,被覆盖的苔藓底下,依旧是深绿和湿黑,那片暗红……消失了!或者说,被彻底搅浑、覆盖,再也无法分辨!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手指,又看看那口沉默的、被青石板死死封住的古井。井口缝隙里钻出的野草,在风停后依旧微微摇曳,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这口井……绝对有问题!

那抹转瞬即逝的暗红,那阵恰到好处的邪风……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第一位主母溺亡的荷花池或许只是一个幌子,或者……仅仅是开始?那些消失的、被“处理”掉的痕迹,最终的去向……

林晚意猛地后退几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看着那口井,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石板,看到井底深处沉淀的、浓稠的黑暗和……无法言说的污秽。

她想起仆役们惊恐的眼神,想起老花匠绝望的沉默。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这口井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恐惧,如此避讳!

栖梧苑,不仅仅是一座凶宅。它本身,连同这口被封死的古井,就是一座巨大的、活着的坟墓!埋葬着不堪的秘密,也等待着……新的祭品。

那抹被风抹去的暗红,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林晚意的眼底。它比夜半的绣花鞋更具体,比仆役的沉默更直白。它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告诉她:这座府邸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口呼吸,都浸透了肮脏的血色。而她,正站在这血色的源头。

林晚意转过身,踉跄地逃离庭院角落。阳光依旧吝啬地洒在院中,却再也驱不散她心底那口古井投射下的、浓重如墨的阴影。苔痕之下,血色隐现。真相,或许就沉在那冰冷的井水深处,带着致命的诱惑,等待着将她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