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榕娘的脸与面前榕娘的脸渐渐合在了一起,安清心中那股即将能脱离楚馆的雀跃的劲头平静了下来。
他望着这个一路在楚馆护着他,宠着他,竭尽所能给他最好庇佑的女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姐,我不会死,我一定会活着。”
“呵,小孩子乱叫什么。榕娘这把年纪当你阿娘都错错有余,叫什么阿姐。”榕娘敛去眼中的情绪,敲了下安清的额头,强颜欢笑道。
安清明白榕娘这份伤感来自哪里,因为以后他入王府,她在楚馆,这一生怕是再难相见了。
这一别,应该就是诀别了。
安清一直知道榕娘为什么对他这般好,一是因为榕娘的父亲生前与他阿爹有过些交情;二是因为,榕娘死过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那个孩子也是个双儿。
如果,那个孩子能活下来,应该同他一般大了吧。
这般想着,安清望着榕娘的目光中也多了些心疼,尤其是看到榕娘眼角连脂粉渐渐遮挡不住的细纹,心中又酸又软。
他轻轻拥住榕娘,下巴枕在榕娘的肩上。心疼这个明明已近不惑之年,依旧身子单薄的女人。
“我不会忘记你的,在清儿心中,榕娘就是清儿的阿娘。”安清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了气音,早在他抱过去的时候榕娘就自然地向他敞开了不算温暖的怀抱。
就是这个不算宽广,谈不上温暖的怀抱曾经在无数个寒夜,温暖了独自拥着冷被哭泣的自己。
而现在,他能回报的也仅仅是替那个夭折的孩子,唤一声阿娘。
榕娘本是一下一下地顺着安清凌乱的发,那一声气音的阿娘一出。素白的手僵直在了黑发中,瞳孔颤了又颤,泪水终是忍不住决了堤。
两条手臂紧紧勒住安清的腰,纯金雕花的臂环卡在了腰间的青紫,疼得安清咧了下嘴,但还是一动不动任颈肩被滚烫的泪浸湿。
像是被榕娘突然爆发的哀伤情绪感染了一般,他望着冒着青烟的青铜异兽熏香炉,竟然对到玥哥哥身边多了几分退缩。
房间外穿了身月白春装的柳余霜靠在墙边,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狸奴。
他耳朵尖,听到里面突然爆发出的女子的痛哭声,手一顿,脸上的神色反而放松了些。
“还算那孩子有点良心。”柳余霜难得勾了下唇角,抱着眯着眼睛喉间呼噜呼噜的狸奴转身往走廊的尽头走。
“小鱼!”等在平台的刘疯子无聊地摆弄着衣襟的系带,看着柳余霜上来,忙颠颠地凑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小鱼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也没找到你。”
刘疯子的手刚要碰到柳余霜怀中狸奴的头,就被抬起的狸奴龇着两颗尖锐的小獠牙吓地讪讪地缩了回去。
“它不喜欢你身上的药味,你别总撩它。”柳余霜难得声音软和了一些,只是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抱着狸奴像是没见到刘疯子这人一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刚刚去看了下阿姐喜欢的那个孩子。”
刘疯子早就习惯了柳余霜的态度,乐呵呵地背着手跟了上去,巴巴地接道:“我昨夜刚看过那孩子,啧啧,挺可怜的,就是不知道以后如何了。”
白日的花街远远没有夜晚的热闹,只有几家琴馆是开着门的。而今日天气不好,下着连绵的细雨,凉风顺着骨缝往身子里钻。那几家白日开门的琴馆,也关了门。
安清穿了件淡蓝色的窄袖春装,外搭了件宽袖的纱衣,及腰的长发也只是用了根桃木簪挽起了一半,另一半披散在身后。
素雅而矜贵,像是独独盛开在雪山上的莲。
与那些喜欢鲜艳明亮的颜色不同双儿不同的是,安清更多时候都是着素色的衣服。
不为喜欢,就是因为他要为阿父守着。就是全东离的人忘记了阿父,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祭奠阿父。
安清往纸伞下一站,身后是漫天的雨幕。无须多做什么表情,就自成了一副举世难求的雨中美人图。
榕娘眼角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