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将陆本初夫妻押入祠堂。

陆骁腹中忽起雷鸣般的肠鸣,这才惊觉饥饿已如钝刀剜胃。

从昨日起,他就不敢随意吃下人端来的饭菜,怕饭菜中也下了毒。

“老三家的,传膳!”陆骁广袖一挥,“你们夫妻与四丫头留下陪我用膳。”

江秋月偷眼描摹着端坐在上的婆婆,惊雷在胸腔炸开。嫁入国公府四载有余,除却新婚晨昏定省的一年光景,长嫂王素娥总以"母亲静养"为由,将她挡在主院之外。

此刻方知那些被阻隔的晨光里,竟藏着长房十恶之罪,软禁嫡母三年的秘密。

犹记得当初她也曾私下多次跟自家相公提及,大哥大嫂不让他们去见嫡母,怕是有什么不妥。

无奈陆占棠却说,如今府里是大哥大嫂当家,他们只要听话混日子就行,别的少管,方能安生。

丈夫怯懦,她亦自私,倒是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婆婆若是再度得势,不知会否将她夫妻二人拉入泥淖?

江家是商户人家,江秋月精于算计,权衡利弊,深知此时必须一切顺着云氏,静观其变。

故而满脸堆笑,态度恭谨,躬身道:

“母亲,您稍等,儿媳这就去通知厨房备菜。”

江秋月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身后的丫鬟提了个食盒跟着。

“母亲稍待一刻钟,灶上正在煨火腿肘子,妾身先拣了藕粉桂花糕与玫瑰酥来,母亲先垫一口。”

陆骁也不客气,捏起一块玫瑰酥,正要放进嘴里,忽又顿住,招手叫陆占棠,“老三,过来。”

陆占棠老老实实的挪到了陆骁身边。

陆骁翘着二郎腿,足尖点地喝道:“蹲下点,扎个马步。”

陆占棠脑海中瞬间唤起幼时被亲爹寒冬腊月从被窝里捞出,扔到雪地里蹲马步的恐惧。

他内心很抗拒,身体却很顺从的蹲下。

“张嘴!”陆骁一声令下,陆占棠张开了嘴。

陆骁陡然将这块玫瑰酥塞进了陆占棠的嘴里。

陆占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想吐出来,又没那个胆量,只得在嫡母的凝视下,将那块糕点生咽了下去。

江秋月有点委屈,婆婆不信她?

陆骁看陆占棠没啥事,才自己拿起玫瑰酥放进了嘴里,两口一块玫瑰酥便下了肚子。

发现大家都在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吃相,怕是过于豪迈了一些。

“光看着做甚,还不去给我斟杯好茶来?”

幺女陆青梅想去叫人送茶。

陆骁喝道:“你自己去泡,这院里的人,我信不过。”

陆青梅只得提着裙裾奔至耳房,踮脚取下紫檀茶柜顶格的青花罐。

滚水浇入建盏时,她学着教养嬷嬷的手法碾碎碧螺春的嫩芽。

青瓷杯沿在唇边悬停三息,小姑娘仰颈啜饮的模样,让陆骁莞尔一笑。

看嫡母没有接,陆青梅很自觉又喝了一口。

陆骁接过茶盏皱眉吹气,因腹中饥饿,一连吃了三块糕点,这才发现陆青梅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紧盯着自己,眸色中尽是惊疑。

陆骁赶忙学起了云氏拈帕拭唇的仪态。

酥皮碎屑像雪粒子沾在她的唇角,陆骁以三指虚拢着袖口轻点唇角,又自觉忸怩,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你很聪慧。”陆骁看着眼前并不太熟悉的小女儿赞道。

陆青梅尚未及笄,忽闻嫡母赞她聪明,小脸羞红,眉宇间洋溢着一丝欢喜。

小姑娘心中暗想:“下人都说嫡母最是公正,以前是她病了,长嫂管家,多有克扣分例。如今嫡母拿回管家权,不知能否将扣发的银子补给我?”

午膳时,江秋月伺在一旁替陆骁布菜,陆骁正要立威,并未叫她坐下一块儿用膳,却在尝过一口熟烂入味的肘子后说:“从今日起,内宅庶务,暂由你掌管。”

江秋月喜形于色,收下了秦忠刚派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