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您找什么地方呀? ” 接着,听到鸟儿振翅远飞之声。 他缓缓转身,见洞内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端一大铝盆拧 过的衣服,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盘成蓬松的发髻,用一截带朵小红花 的树枝随便插住。她也和他一样,上身穿件蓝色的帆布工作服,挽着袖 子,应该印有工区番号的左上方却绣了只漂亮的蝴蝶;下穿一条洗得发 白了的黄色单裤——全中国城乡男女起码有一半人穿那种黄色裤子,其 中不少人裤子洗得白了薄了缝上了若干补丁,也还是舍不得扔。 那年轻女子的裤腿也缝了两大块补丁,脚上穿的是一双新草鞋。 周志刚说:“我找学校。” 年轻女子放下盆,用围裙擦擦双手,上下打量着他说:“这儿就是。” 他不由得定睛细看她。这一细看,顿时如同被浇铸在那儿了,他张 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她正是自己的女儿周蓉啊! 多年没见,他以为她的变化肯定特别大,悲苦不堪的命运肯定已使 她美丽不再一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位老父亲喇删流下眼泪来。 他在心里一劲儿对自己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老天爷啊,我周 志刚代表全家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多亏你庇护着我的女儿啦!” “爸爸? ! ” 女儿的声音听来如梦中细语,一手捂嘴,仿佛一不小心说出了不可 说的两个字。 周志刚嘴唇颤抖不止,他仍说不出话,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缓缓的,女儿身不由己跪下了。 她低下头掩面而泣。 父女俩就这么一个跪着哭着,一个背着竹篓一动不动地伫立着,老 泪纵横。 天晴了,出太阳了。久违的明媚阳光照耀着沙石地,附近传来鸟儿 欢悦的歌唱。 不知过了多久,周志刚终于能说话了 :“你倒是帮我放下竹篓啊!” 不错,那山洞里便是小学校,也是周蓉与丈夫冯化成的家。洞里打 了水泥地,课桌课椅是半新的,和城市小学校的课桌课椅没什么不同。黑 板也是水泥的,在一面凿平的洞壁上抹出来。洞顶斜开了天窗,四边是 砖砌的窗框。窗子已用木棍撑起,与洞口通着风,有足够多的阳光洒入。 周蓉告诉父亲,贵州山区其实可分为四类地方——像这里一样的地 方是好地方,能占到四分之一左右:也有四分之一算不上好地方,却也 不算穷地方;再有就是穷地方;最后四分之一是很穷的地方。 她说很穷的地方她只听说过,没去过。究竟穷到什么程度,那完全 超岀她想象。 周志刚说:“我见过。” 周蓉迫切地问:“爸,有多穷? ” 周志刚说:“不讲也罢,反正穷得可怜。你也甭费脑筋去想象,想象 那些有什么意思? ” 周蓉说:“想象当然没意思啦,道听途说也不行。但我确实希望知 道,最好能亲眼看到,眼见为实啊!在不能亲眼看到的情况下,爸告诉 我的我才信,因为你是我爸,还是一个从不夸大其词的人。” 周志刚板起了脸,反问:“你给我听着,我现在要问的是,你巴不得 知道那些想干什么? ” 他问得很严厉,周蓉低下头嗫嚅地说:“爸,你别生气,女儿不想干 什么。” “撒谎!周蓉,你必须给我个明明白白的回答,不然我走!” 周志刚说罢,向洞口转过身去。 “爸!爸,你别这么凶嘛,你一凶,女儿心里又发毛了……” 周蓉轻轻扯住了父亲的后衣边。 周志刚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那就说实话。” 周蓉吞吞吐吐地交代说,她想写成一部纪实性的书,将真相告诉更 多人们。 “哪里能给你出那样的书? ” “现在出不了,将来出也有价值。” “什么价值? ” “对我们国家的认知价值。” “我不许!” 周志刚猛地朝女儿转过身,几乎暴跳如雷,以至于把女儿吓得后退 了两步。 山洞后,他只字未提女儿当年的事。他说的话不多,也没急切 地问什么,而是在女儿的引领之下,一言不发地参观着,耐心地等着女 儿娓娓道来。 他已参观过女儿和女婿的家:也就是与教室分开几米距离,用山石 砌了堵一人来高的墙,成为小小的独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