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所言,可句句属实?”
风雪骤歇,车辇内外霎时只余夜深时分的静谧。
魏熙明定定看进楚昭昱的眸底,与之双手交合:“绝无虚言。”
“如此......”
楚昭昱微微颔首,虽未再多言,却立时别开眸子,又轻轻挣开了被魏熙明扯住的手。
似信非信。
魏熙明悄悄打量着楚昭昱,一时虽全然猜不透其心思,却也并不气馁。然不待他继续回忆,楚昭昱便忽地开口:“他当年的事迹,本王后来也确有所耳闻。只是......”
楚昭昱一滞,神情痛苦地闭紧了眼。
“当年的流民中,本王寻了又寻却终究都没能寻到他。于是便以为......”
魏熙明瞧着他,心头当下一阵酸涩。
他从不曾想,孑然一身的当年,竟也有人这般地顾念过他的安危。眼下出于愧疚,他登时想也不想地便开口:“我...主子当时为避风头,战乱一平就进了山寺清修。足足待了一个月,才回了戏苑。”
楚昭昱闻言依旧眉头不展。魏熙明心中有愧,怕他不信忙又补道:“王爷若不信,可亲自去青州法若寺一探。若不出奴才所料,寺内现在大抵也还存着主子当时亲笔摘抄的佛经和......”
“本王并无不信你。”
楚昭昱长叹一口气,饶是尚未能从过往的苦痛回忆中脱出身来,也还是轻轻颔首道:“本王知你所言非虚。只是,你不过是于叛乱中受恩于他,怎会知道得如此详尽?”
那自是因为这全是我自己所经历之事。
魏熙明暗暗想着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又静静续道:“叛乱平息后,奴才无家可归,又欲报主子救命之恩,便被主子收留了些许时日。主子在叛乱之前本就已凭容貌而小有名气,加之在叛乱之中展露的过人胆识,叛乱平息后一跃便成为了戏苑的名角儿。然戏苑上下虽都受恩于主子,却无一不嫉恨于他。因而奴才,实是当时主子身边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魏熙明边说着,心头又猛地泛上一阵苦涩。
他当年的处境确是如此。举目无亲,又多遭嫉恨,身边却无一人可信,亦没有人愿听其诉说。因而在楚昭恒向他伸出手时,他那样不假思索地就拉住了。却不想,他本以为会牵一辈子的手,也在途中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将他放开了。
魏熙明黯然轻叹,侧眸看向楚昭昱时,却见对方也同样神色复杂地瞧着自己。
倘若当年,他未曾听从戏苑上下之言躲出去,而是被楚昭昱先行寻到了的话,现下是否一切都已不同了呢?
魏熙明怔怔地想着,却亦十分清楚没有“如果”,而他亦已不再是“魏熙明”。
眼下,他的当务之急唯有要楚昭昱信他。
“方才在殿中,君上曾说‘熙明’一名应是王爷的赐名。”
魏熙明顿了顿,忽然莞尔:“奴才虽是那样回了君上,只是细细想来,君上所言却也的确没错。”
“共竭驽钝,抑佐熙明。”
“主子的‘熙明’,不便是王爷所赐吗?”
魏熙明感慨万千地望着眼前人,眸中似有泪光泛起。
“我确没想过,他竟还会与你说这些......”
楚昭昱怔了怔,随即忍不住苦笑:“当年遇见他时,他说他没有名字,戏苑的人都只管叫他‘魏九’......”
“本王于是一厢情愿地取了自己之名的释意给他做名,原还以为他......”
“魏主子...生前曾与奴才说过。”
魏熙明含笑垂眸,声音却已隐隐哽咽。
“此一生,虽与王爷有缘无分。”
“然......得王爷赐名,实乃今生至幸。”
言毕,车辇外骤雪又起。
楚昭昱怔怔别开眸子,一言不发地撩起帷裳的一角望向窗外。
魏熙明紧咬着下唇,悄悄扯住楚昭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