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陆城憋在嘴里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知道,沈思是懂的。

他一定懂的。

就像是之前在断云峰上那样,他如果真的想动手的话,不仅仅是沈思,哪怕直接毁天灭地,他也完全可以做到。

但他不想。

所以最后他死了。

被一剑穿心,没有任何挣扎下去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他死是沈思的心愿。只要他想,他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包括去笑对死亡。

陆城记得,在当初魔和道的战争开始之前,他在魔修那边儿的朋友就曾经对他说过,说他对沈思的执着绝对会变成他最后丧命的原因。那时候他笑笑没有回答,实际上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从叛出师门、一心堕魔之后,等待的就是那人过来杀他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他就可以再在最近的距离看看他朝思暮想的脸。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说不定还能触摸对方。

早就已经注定的结局,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不过既然能有幸重来,这次他可不会再玩儿什么白白送命的套路了。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所以这次他要和沈思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活到天地不在,也要携手共赴黄泉。

所以他没有说出最后一句。

可是即使如此,沈思也还是愣着没了接下来的回应。

陆城乐得他发呆,正好能大大方方的欣赏一会儿心上人这张举世无双的脸。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才欣赏的不足片刻,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讨人厌的脚步声。

按照记忆中的情况来看,他知道这几天他那个叫梁真的师姐不在。可是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大师兄罗暮云这么讨人烦呢?

这般想着,他讨人烦的大师兄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师父被他的脚步声一惊已然回神儿,抬眼看去,罗暮云又是方才的那个姿势行了一礼,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好看了太多。他说:“师父,朝明上仙来找您,现在在玄华殿里的等着,您看......”

“让他直接过来就是,”沈思应道,脸上的神色也像罗暮云一样,从之前的纠结转成了云散天开。

陆城在心里暗啐了一声。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为了不让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降低,也只能做出一副颇为有眼色的样子,起身道别离开。

这个朝明上仙本名桓明,是师父整个修真界上下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入魔之后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第一个杀了祭刀的道修。

不为别的,就因为嫉妒。

因为师父和桓明在一起的时候,永远笑的那么开心。不用做出一副高冷的模样来保持距离,也不用说什么“这样不和体统”而拒绝对方的亲近。

沈思确实是和他对饮,但也同样和桓明对饮过。

他凡事都想着自己,但也同样不会忘了桓明。

虽然相比之下,陆城清楚自己在沈思心里的地位是比桓明要高上一点儿。但是那股翻涌到心底的醋劲儿却告诉他,他就是嫉妒。

嫉妒那人可以一直和师父称兄道弟。

嫉妒在他和师父、乃至整个道修世界都决裂之后,那人还是可以站在师父左右。

也正因此,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城心底忍不住泛起了和当年一样的杀意。

但是他也知道,当年在桓明死后,师父对着他的尸体呆坐了三天三夜。

就好像全世界都离他而去了一样,就那样看着,等着。似乎只要他不挪开视线,那人就总会睁开眼,再和他把酒言欢。

当时他躲在一旁,看到了沈思的所有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