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沉重地点点头,放下水烟锅,“东家,我也早有同感,他们根本不是为钱而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请东家不要隐瞒真情。”
许盛山诧异地看看他,诚挚地说:“你是我的至亲,怎么会对你隐瞒呢?我心里很乱,请你有话直说。”
许盛榜两眼一动不动盯着东家,喉结艰难地蠕动着:“东家想想,你有什么仇人?”
“仇人?”许盛山眉梢轻轻地抖动,眼里倏地一亮,“我平生没有仇人,倒也有一个人和我有点过节。可事情过去了多年,也不是深仇大恨,他还不至于下此毒手吧?”
许盛榜幽幽地说,这世上的恩怨情仇,原本就是一本糊涂账,有时甚至最狠毒的敌人竟然是最亲近的兄弟,让人说起来不寒而栗呢。许盛山沉重地点点头,说出了一段往事:
当年许家在高沙早就有了自己的糖号,制作出的糖很有名气。但他并不满足,在三十多年前,许盛山和结拜兄弟齐贵荣一起,到洪江罗家糖号拜师学艺,两人便成了师兄弟。罗家糖号的掌门人,就是罗梅姑的父亲,论起来还是他的表叔。罗家祖传一份秘方,制作出来的秘糖有神奇的功效,吸引南来北往的商客前去订货,生意好得出奇。可惜美中不足,两个儿子不明不白先后死去,只留下梅姑一个女儿。那时候,许盛山整天忙得陀螺一样,一心只想学好制糖的技术,根本没心思去管老板家里的私事。可是,一天深夜,齐贵荣却告诉他一个秘密,说罗老板有心从作坊里挑选一个聪明能干的伙计作女婿,将来继承罗家的秘方和家业。
“我能学到制糖的技术就心满意足了,才不梦想当女婿哩。”许盛山翻了一个身,仍然呼呼大睡。“师兄你傻呀!自古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天上掉下来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放过!”齐贵荣兴致勃勃,决心要拼命争取,发了工钱就去商店推选镜子手绢什么的,千方百计讨好小姐。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罗老板却宣布挑选许盛山作上门女婿,紧接着就给操办婚事......
“哦,我明白了。”许盛榜感慨地说,“为了小姐,师兄弟反目成仇。”
“后面还有呢。”许盛山沉重地叹口气,说他和梅姑成亲的前一天,齐贵荣就把他请到一家酒店,祝贺他从此平步青云。许盛山觉得愧对师弟,答应自己一旦接管家业,就让齐贵荣主持作坊。齐贵荣却摇摇头,公开说宁肯当鸡嘴也不愿当牛尾主持作坊,只求许盛山看在结拜兄弟的份上,告诉破除山岚瘴气的药方,还咬破指头保证绝不和师兄争饭碗,远走他乡去发展。许盛山再三踌躇,想起当初同生死共富贵的歃血誓言,除此之外没有报答师弟的办法,咬咬牙答应了他的请求。可秘方还掌握在梅姑手里,她坚决不同意,还说人在秘方在,就是死也不能给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许盛山深悔自己失言,齐贵荣得不到秘方,就在他们新婚的当天卷了铺盖出走,还把梅姑打发的两百快大洋撒了个天女散花恨恨离去......
“哦,我更明白了。”许盛榜看了东家一眼,“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正是这样,失口卖了华山的。东家宽厚仁慈,也的确出言不慎,才让他耿耿于怀。”
“是啊!事到如今,我也懊悔无及!”
许盛山沉痛地捶捶胸口,说岳父去世后,发现当地有人暗中盯上了秘方,便将洪江的糖号盘给他人,举家回到高沙继续经营。那些老客户也纷纷来到高沙,使得许家糖号独占鳌头。就在梅姑怀上霞天的时候,一天夜晚,没想到齐贵荣又来到了门口大声喊叫。听到齐贵荣的声音,许盛山惶惶不安地说:“唉,他又阴魂不散找上门来了,我怎么向他交代呢?”
罗梅姑可不高兴了,恨恨地说:“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他脸皮再厚,秘方是我罗家的,你不过喝了他两杯迷魂酒,一时糊涂失口罢了,他还敢强抢恶要不成?你不好意思,我出去把他的丑事抖搂出来,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