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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友杰为人机灵精于世故,见来人径直走进里间,十有八九是出入花间柳巷难以启齿的毛病,当即哈哈一笑说:“好说好说!男人嘛,少不了有那么点小毛病。不是我夸口,您算是找对人了,我的药是最灵验的,保管金枪不倒,即便是花柳梅毒,也能药到病除。”
“我倒还没有你说的那些毛病,只要一钱砒霜。”齐贵荣摘下帽子,拿出一块大洋。
黄昏买砒霜,多半不是什么善良事,邓友杰迟疑地盯着来人。齐贵荣知道他老奸巨猾,笑嘻嘻又添上一块。他终于动了心,也知道江湖规矩,不能打听客人的用途,一言不发包好砒霜递过去,挥手让他快走。谁知齐贵荣反而坐下来,笑嘻嘻地问他:“邓先生医道高明,听说许盛山的小儿子病了,是请您给治的?”
“不错。敝人在高沙有点虚名,许老板愿意抬举。”邓友杰自负地仰仰头,立刻又警觉起来,“先生是许老板什么人?您跟我说这干什么?”
“当然是朋友,多年的老朋友了!”齐贵荣脸上露出阴笑,不动声色将刚才买的砒霜推过去,“我想请邓先生的贵手,把这点补药添进去。”
邓友杰大惊失色又把药推过去,慌忙说:“先生,我是郎中,为的是治病救人。刚才我把药卖给您,已经坏了药铺的规矩。这谋害人命的事,官府得知就是杀头砍脑壳的大罪,您就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能干!就当您没说过,我也没听见过,请您快走!”
“邓先生别急嘛。”齐贵荣两眼如锥盯着他,慢悠悠地说,“前年,石下江张家的庶出少爷请您给老太爷治上两个月死了,他家大少爷告到官府说是谋害,还把您请到公堂之上,不也没事吗?我就不信,他许盛山儿子死了,您真会受什么连累。”
“您什么意思?这可开不得玩笑!”邓友杰惊骇地看着他。石下江张大少爷状告庶出少爷谋害生父谋夺家产的事惊动了宝庆府衙门,还让邓友杰对簿公堂,可友杰拿出给张太爷治病的医案振振有词终于胜诉。尽管有人私下里怀疑他通同作弊,却更让他名声大振。此时提出张家的陈年旧事,他强硬地辩白说:“那是张老太爷大限已到,纵然华佗再世,也救他不得。宝庆府衙门结了案,请先生不要胡乱猜疑,败坏我的声誉!”
“邓先生不要生气!”齐贵荣不慌不忙排出二十八块大洋,“您是聪明的郎中,张老太爷能够因为风寒大限已到,许盛山的儿子正在风寒,就不会有大限吗?”
这话说得软绵绵的,邓友杰却紧张起来,猛然想起张家庶出少爷请他出诊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汉子用两块大洋买了一钱砒霜走了。他顿时软和下来,为难地说:“先生,许家小少爷昨天才看过,一时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不能......”
“你是聪明的郎中,我也能等你十天半月的。”齐贵荣冷笑一声,从指头上摘下一枚金戒指拍在大洋上,“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事成之后,还会加倍酬劳。”
眼看着齐贵荣大踏步走出去消失在迷茫夜色之中,邓友杰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大洋金戒指揣进腰包。他深知这种人不能得罪,只能不露痕迹地替人消灾,才能保住今后的平安,还能赢得大把钱财。
过了两天,灵子又来请先生再去给小少爷瞧瞧,邓友杰交待徒弟招呼药铺生意,自己背着药囊走到许家。许盛榜把他迎进内室,许盛山感谢地说:“邓先生果然妙手回春,小儿服过先生两剂,已经退烧了。”
邓友杰请他把孩子抱过来,再摸摸额头叩叩肚子,还把眼皮翻开细看了一番,孩子还是没有醒过来。他沉吟着说:“烧倒是不烧了,可过于嗜睡,还不可疏忽,需得防备脐风。”
这么一说,许盛山不觉紧张起来。他尽管不通医道,也知道接生都是土办法用剪刀剪断脐带,新生儿感染破伤风的很多,俗称脐风,死亡率也很高,很让人谈虎色变的。他连忙说:“请教邓先生,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