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影儿了,多少高僧大德都未必有的加持。母亲一听就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哭了出来,眼见乌云正从八方赶来,立马又闭上双眼,拒绝了一场姗姗来迟的暗淡。母亲突然在我耳边说,你想知道你爸那天跟蒋老师都说了啥吗?我再睁开眼,说,我不想。母亲侧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抬头看莲花。这中间,陆续有车辆驶入院内,接连几辆豪车,打头是一台路虎一台悍马,应该都是参加初五大法会的外地来人,新来者一下车,马上都凑过来,抬头看天,异口同声道,哎呀,莲花,哎呀。母亲又对我说,王护法想把拍下来的录像刻成碟,当蒋老师的教学资料。我说,随便。母亲又说,你该跟王护法道个歉,我认为,你认为呢?我说,去他妈的。母亲说,承博。我改口道,阿弥陀佛。
跟俗世规矩一样,发丧也在第三天,正好赶初五。然而,初三当晚我必须为一件更棘手的事儿奔波一父亲的死亡证明。父亲自愿从蒋老师的道场走,我承诺他,会在他失去意识后替他做主,一定办到。但父亲要在黑山当地的殡仪馆火化,异地火化必须出示户籍所在地开的死亡证明,证明此人因故无法回到户籍所在地,才能依法进别人家炉子。操作此事的具体步骤,都是老居士指导我的,看样子类似情况他应该没少过手。第一步,我要去找三台西村的村长,请他开一份证明,证明父亲是在他所管辖的行政区域内死亡,签字盖章。这件事,是抱父亲进屋的壮汉带我办的,证明文件就是他随手写的,字很潇洒,像读过书,到了村长家,我才知道他是村长外甥,没废任何话,他舅舅就签字盖了章,继续回到炕上喝酒。第二步,我要带上这份文件连夜赶回沈阳,好确保第二天一早去派出所,换回张真正的死亡证明。但急就急在第三步——初五一早我必须赶回黑山,父亲才能抢上第一炉烧。老居士说,蒋老师要给你父亲争个圆满,第一炉才圆满。我说,我以为佛不争不抢。老居士顿了顿,说,钱都给殡仪馆的人了,就等你爸呢。钱是王护法垫的。
又是壮汉帮我找的车。村里一个青年每三天往返一次黑山跟沈阳,送花生跟木耳,黑山特产。当晚他刚好要连夜赶去沈阳送一批货,我搭他的货车,晚上十一点半出发的。小青年不爱说话,看模样也就二十,比我小不了两岁。他一刻不停地抽烟,车开得很快,反光镜上挂着弥勒佛,我被车颠出错觉,弥勒好像真的会笑。两个半点儿就到了沈阳,天还没亮。我掏出两百块钱,他没要,掉头去送货,把我扔在了我家小区门口。我站在喷泉前合计了半天,最终决定不上楼,出小区打了辆车,直奔一家洗浴中心,半夜大池子已经放空水,随便冲了一个,倒在休息大厅的按摩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正好七点半,再打车去沈河区山东庙派出所,父亲的户籍所在,到那儿八点,正好赶开门。不承想,民警要求我出示父子关系证明,我不懂,我手上有父亲的身份证跟村长文件,还有自己的身份证,这还不够?民警说,因为你是代办,所以必须证明你们是直系亲属。我说,人都死了,有谁能本人来办的?民警说,你这是抬杠了,按规矩办,必须要户口本跟你的出生证明。我挺憋气,但也没办法,只能再打车回家。出租车上,手机响了,但不是我的,父亲手机也在我身上,找他的人竟是孙尚全。我正没好气儿,一接通,那边口气更粗,说,曹羽啊,你这几天干鸡巴啥呢?一直不回我电话,病咋样儿了啊?我说,我是他儿子,我爸死To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又开口,承博啊?你再说一遍!我说,我爸死了!昨天下午!你到底啥时候还钱?我的声音肯定挺恶,司机都被我吓了一大跳。那头问,啥钱啊,大侄子?我说,装傻是不?摩托车钱!我爸的摩托车!八千!那头才说,你说这事儿啊,等见面再唠。我说,我跟你有啥唠的?你先还钱再说。那头说,得了,我现在去你家找你,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我一进家门,眼泪唰地又掉下来。沙发边还堆着几件父亲在医院换下来的衣服没来得及洗。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户口本跟出生证明。户口本我知道放哪儿,但出生证明是个难题,我打电话问母亲,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而且她在电话那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