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台都是三面封死的,上层的底等于下层的盖,也不可能是从楼上掉下来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猫就是上一个租户养的,从南屋窗户跳出去,被困在空调后的空档里,直到饿死,甚至还有更恐怖的可能——主人虐猫,它是被先杀后抛尸——但又说不通,猫尸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上一个租户自己怎么能忍得了这恶臭呢?Andy打断我思路说,哥,把袋子撑好。说罢他翘高锹头,我闭死口鼻,猫尸透过窗户被递到我的眼前,我举起手中的黑塑料袋迎了一把,待其落入袋中,迅速系死。Andy从窗外爬回屋内,伸手说,给我扔吧,你再消消气,哥。我说,没气了。但我手中提着袋子不交。Andy愣愣地看着我,我问他,上一家住的什么人?住了几年?Andy犹豫了一下,说,一对年轻夫妻,跟你岁数差不多,后来离婚了,男的搬出去,女的自己又住了两年。我问,知道这么清楚?Andy说,我在这片做四年了,哪个明星住几楼几号,我全能背下来,咱这片住了不少明星,你应该也听说过,虽说都不是啥大明星,但狗仔也爱来蹲点儿,还给我塞过钱买人家房号,那事儿咱绝对不能干,有损职业道德,对不,哥?我说,这对夫妻养没养猫你知道吗?Andy说,真不知道,没事儿我也不往人家里钻,反正搬进来的时候没猫,有两次我带人来修马桶,也没见屋里有猫,离婚以后,我就再没来过,女的也很少出门,是不是后来她自己养的,就不知道了。我说,不太可能,这猫至少也有三四岁了,我养过猫。我掂量着手里的黑塑料袋,像在谴责刚买回来的肉不够秤。Andy说,可能半路捡的呢,哥,给我吧。我说,你先告诉我,那女的后来搬去哪儿了,我就给你。Andy说,哥,别难为我了。我说,那我就告房东。Andy说,房东常年在国外,租房时你连人都没见过,对吧?大事小情都我代办。我说,那我就告你们物业。Andy说,哥,都处理好了,就别较真了。我说,那女的叫什么,电话,微信,你肯定有,给我,我自己找她。Andy迟疑片刻,也许是实在扛不住我手中的恶臭逼近,终于吐口,那女的搬对面了。我问,河对面?别墅区?Andy说,不是,就在你家对面楼,还是这个小区,也是十七楼。我顺着Andy手指的方向望去对面,朝南小百米的距离,正对的同一高度,透亮的白色窗帘拉着,我突然恍惚,好像在照镜子。
中午,妻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把睡袋给她闪送过去。睡袋是我们刚结婚时计划去登山露营前买的,一次没用过,因为最终没成行,具体原因我已经忘了。妻子问我吃没吃,她自己叫了外卖,螺蛳粉,以前我们都爱吃的那家。我说,死猫已经处理了。妻子没说话。我挂了电话,担心再多说会暴露——Andy离开后,我一直在喝酒,八罐啤酒下肚,舌头已经僵直。酒是我从对面楼回来时,路过超市买的。早上十点多,我去了对面十七楼那个女人家敲门,没人。Andy在我的逼问下,告诉了我女人姓陈,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追了一句,长得挺漂亮。我是拎着猫尸去的,走过两栋楼之间那几十米,路过三个保姆,两个遛狗,一个遛小孩。高档小区的住户,狗跟孩子一半都不是亲自遛。三个保姆经过我身边时,全都歪拧鼻子,皱紧眉头,看样子三岁不到的小女孩甚至被臭哭了,因为她的身高刚好跟我手中的黑塑料袋平齐。但奇怪的是,我自己几乎闻不到恶臭了,要么是我的嗅觉已经彻底被它摧毁,要么是我已经真正地跟它融为一体了。于是我突然就想喝酒了。
我酗酒的毛病,是在单身的最后一年里染上的,每天睁眼就开喝,中午昏睡,醒来基本已经天黑,再继续喝到半夜。最严重那两个月,足不出户,成箱买啤酒堆在家里。婚后,妻子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戒酒,我没理由不答应,尽管过程极痛苦,但我没有食言。直到分居以后,我才重新喝起来,但都是在外,没钱天天去酒吧,就在24小时的711买酒坐门口,喝到凌晨回家,不然准保失眠。醉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自己对妻子的爱还在,难以言说,偶尔还会哭。我跟妻子相爱的那个夜晚,在北京一家精酿酒吧,两个人都醉得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