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房了,派两队人马包围棋盘山,人还真藏山顶上了,身上就带一把大斧子,拒捕,一枪给打死了。最后卫峰因为立功,减了一年刑,出来以前,他对廉加海说,我得感谢老孙,我猜他肯定是个好老师,谈问题一点就透,操。
送完了外孙子,廉加海蹬着空倒骑驴,回到自己租的小单间,吃口饭,洗一把,躺上床,从脖颈子酸到脚后跟,天天如此。廉加海使劲儿先把老孙给忘干净,才能开始梳理下午卫峰跟他讲起的关于王秀义的那些情况。王秀义当姑娘的时候挺不省心,天天混西塔,处了一个鲜族对象,婚也没结,就怀上孩子,生下来没两天,那男的就跑韩国去了。她这段历史,中医药院里的人都知道,连卫峰也总听人提。卫峰说,得亏落了个好儿子,学习特别好,在省实验念书,全连拔尖儿,给他妈长了脸,院里也就没人敢再多讲究。尤其那帮有孩子的大学老师,自己文化挺深,孩子学习啥也不是,打心眼儿里嫉妒。廉加海心说,懂事都是天生的,跟咱家小婕一样。卫峰还透露个情况,说王秀义有男人了,就这两年工夫。廉加海嘴上说,你了解不少啊,实际心里反思,他上门时候咋没发现屋里有男人生活的迹象呢?以他的职业底子来讲,不应该啊。估计还是太紧张,眼睛顺一条线进出,左右没好意思多瞟。那是个啥样的男人?卫峰说,社会上混的,叫郝胜利,在北市挺有号。廉加海还问,俩人结婚了还是搭伙过呢?卫峰终于不耐烦了,你打听她啥意思,有想法啊?廉加海嘴硬想往回掰,反问,那你咋知道这么清楚?卫峰说,我在这院十来年了,啥不知道?后又追了句,说了你都不带信的,我俩天天见面,操。
过完春节,二〇〇六年正好踏入二月份,廉加海也有整一个月没再见到王秀义了。大年初三,“二助会”的蔺姐来了个电话,问他今年上北京打算啥时候动身,这回去八个人还是十个人,另外会费吃紧,是不是该齐钱了。廉加海心不在焉,支支吾吾,一会儿说下个月,一会儿又说过了十一,齐钱的事让蔺姐做主,自己都行。蔺姐问他,你没事儿吧?廉加海说,没事儿,一切正常。蔺姐又问,要不咱们几个骨干出来吃顿饭啊?投票决定。廉加海又说,都行。他再就不说话了。蔺姐可能也觉得没意思,电话就撂了。“二助会”的全称是“二监狱蒙冤职工互助会”,廉加海是会长,蔺姐是副会长。蔺姐对自己有意思,廉加海心里清楚,所有蒙冤职工都知道,他自己愣装了好几年傻。但话说回来,他们这些个骨干成员,从十年前开始一起上北京,早时候一年两三趟,慢慢岁数都大了,老静坐腰不行,后改每年固定一趟,总有几天同吃同住,在火车站前的小旅店里扇扑克一扇一宿,感情比上班那会儿更深了。“二助会”最开始就是廉加海牵头组的,当初最激进的也是他,如今状告了这些年,还是没个结果,他心里有愧,对不住这帮老哥们儿姐们儿。他甚至想过放弃,要不认了吧,人一直不愿从旧梦中醒来,新生活的大门也将永远沉睡。这不是他说的,这是他在一本书里看的,能写书的人,肯定比他活得明白。认怂也是种智慧。
初八中午,廉加海回女儿家吃了顿饺子,猪肉酸菜馅儿。他活儿也不忙,下午蹬车路过北市,车把一歪,顺道就拐来万顺门口,果然有两个蹬三轮儿的老哥们儿正喝呢,隔落地玻璃冲廉加海招手。廉加海这趟来是带目的的,不喝也不吃,上来就跟俩人打听郝胜利。岁数大的那个,早年在社会上瞎混,还真知道。廉加海给他点了颗烟,听他讲,郝胜利小名三利子,家里哥儿仨,他是老小,八十年代就在北市这片儿混,人高马大,打架下手贼黑,严打那阵子犯过事儿,躲南方去了,九几年才回的沈阳。廉加海说,难怪,要是蹲过号儿,我不该没听过。那人又说,现在当老板了,有个拆迁队,没少划拉钱。沈阳从东拆到西,遍地人家金矿。你打听他干啥?廉加海随口说,打过交道。那人咂吧一嘴,给人家打工啊?你是够狠还是够恶啊?吹牛逼吧。廉加海不乐意听了,提高音说,我白道他黑道,自古黑白不两立,操。那人看看他说,你吵吵屁啊。
背起人来,廉加海是真自卑了,于是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