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忘了笑了,说,一副大点儿,一副小点儿,但愿能合适。王秀义眼睛转着,见廉加海后面排了人,收进鞋垫,说,谢谢啊。廉加海说,那我走了。王秀义起身叫住他,大哥,要不你在楼下等我会儿,二十分钟下班。廉加海点头,临下楼前,空罐差点儿被他忘在原地。
都快一点半了,王秀义才下楼来。廉加海站在楼门外,冻得直跺脚。王秀义小跑着上前,说,你咋不在一楼大厅等呢,真死心眼儿。廉加海说,没事儿。王秀义说,我以为今天能早呢,不好意思。廉加海还说,没事儿。王秀义说,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廉加海说,啊,都行。其实他第一反应是,地方离多远?近就走着去,远了,说死也不能叫人家坐倒骑驴啊,不行打个车。正合计着,王秀义说,不远,坐我车吧。
市委对面的避风塘,廉加海平时总路过,一帮小年轻在里面搞对象,自己从没进来过,屁股坐下都分不开瓣儿。王秀义买了两杯咖啡,廉加海喝一口,不知道说啥。王秀义又笑了,嫌难喝?廉加海说,第一次喝。王秀义说,你这人挺实在。廉加海不说话。王秀义说,我儿子跟我说了,那天你上我家去给修管子,都没要钱。廉加海说,小意思。王秀义说,都没问你贵姓呢。廉加海说,免贵姓廉,公正廉洁的廉。王秀义问,为啥给我买鞋垫啊?廉加海嘴又笨了,扭捏两下说,我看电视上说保暖效果好,纳米发热,对女人好。王秀义笑了。廉加海问,笑啥呢?王秀义说,这都三月份了。廉加海说,也是,用不上了。王秀义说,又不是不过冬天了,来年能用上。廉加海点了点头,又喝一口咖啡,真挺难喝。王秀义说,我三六的脚,三八那副你带回家给嫂子吧,别白瞎。廉加海说,离多少年了。王秀义说,咱俩一个情况。廉加海差点儿脱口而出说我知道,但他拐个弯儿说,自己带孩子,咱俩一个情况,我女儿跟我大的。王秀义说,我儿子就是我的命。廉加海说,你儿子真有教养,你不容易。王秀义说,说实话,都是天生。廉加海说,没错,没错。
两个人在避风塘坐了不到半个点儿,王秀义又开车顺廉加海回中医药取倒骑驴。车啥牌子,廉加海不懂,好像叫马什么达,标儿像个小燕。大红色车,挺配她。车是郝胜利给她买的。廉加海就记住这个了,王秀义说了两遍——他对我挺好。这句再往后,廉加海耳朵像是漏风了,脑袋里没留下几个字。原来她跟郝胜利认识多少年了,郝胜利脑袋里镶那块钢板,就是为她拼命落下的。话不用再多说了,啥意思还不明白吗?为啥非要出来喝咖啡说?人家心里都有数儿,给个台阶好看,他懂。王秀义故意往这个话题上拐的时候,其实还挺刻意的。廉加海坐在车里,有股香味呛人,加上刚才那几口咖啡喝得心慌,直恶心。虽然还有句话,廉加海憋在心里,也只能当自己忘了。
天猛地暖和起来,一场春梦也该结束了。来去匆匆的。三月中的某天,廉加海扛罐上楼时把腰给闪了,在家躺了两天,也没敢跟女儿和姑爷说,撒谎自己有别的事忙,得他俩自己接孩子了。闪腰也不是头一次了,可这一次,廉加海感觉自己老了,老到希望的大门只是朝他微微敞开一道缝儿,立马又关死了。原来希望这东西,也是见人下菜碟。躺床上看了两天电视,廉加海一共打过两个电话,一个打给蔺姐,简单问了两句齐会费的情况,果然有人装死不交钱,能理解,都是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呗。第二个电话,打的是“万里大造林”项目的咨询热线,问一下种树都要啥条件,听动静对面是个小姑娘,挺客气,说啥时候想过来都行,只要有基本的劳动能力,别的没要求,最后把廉加海手机号记下了。
重新下床的第一天,是礼拜天,廉加海给中医药职工楼一家送完罐下来,见隔壁栋口前停了一辆警车,正是王秀义家那栋。巧的是,其中一个警察自己还认识。廉加海叫住刚下车那个年轻的,郑羽?对方吓一愣,细瞅瞅才反应,廉叔?你咋搁这儿呢?廉加海说,这三栋楼的罐都归我管。郑羽点个头,啊。廉加海问,办案呢?郑羽说,啊。廉加海主动说,那你忙去吧。郑羽又问,廉婕挺好的啊?我听说结婚了。廉加海说,孩子都上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