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地卡罗食人记(3 / 11)

他结婚时,被我姥揍过几个来回,结婚照里眉角还带伤。婚后,老姨求人托关系,才把魏军塞进了医科大学的动物室上班,工作是喂小白鼠、豚鼠、兔子、狼狗,养够秤了,就要被解剖课的师生接走。有年初二在我家过,我想跟他要一只兔子来养,被他拒绝。他喝醉了,对我说,工作不顺心,毕竟都是活物,落自己手里就是等死,总感觉作孽。我坚持问,兔子给不给?他捧起一盆毛蚶,一个接一个紧嗍,没再理我。可当晚饭桌上,明明摆着一盘酱狗肉,我妈咬定,狗是魏军回收利用的解剖课教具。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挺虚伪的。

魏军突然起身,朝我走来,木盒被留在了锁匠面前,再细看,盒身挂有三把锁,三把锁头各不同。我冒出夺门而逃的念头,但又不能走,惊慌之间,魏军已经坐在了我的对面。魏军先开口说,阿超。我点头说,老姨夫。我单名一个“超”字,家里都叫小超,只有魏军叫我阿超。我上小学前,他去广州待过半年,回来后就开始这么叫我,愣说显洋气。魏军说,刚才好像看见你爸了。我问,在哪看见的?魏军说,他往大西菜行那边走了,戴个帽子,肯定是他,老绿色的羽绒服,对不?我点头,对。魏军说,我认人最准了,你在这干啥呢?吃了没?我说,没胃口。魏军说,那我吃一口。他起身走到取餐区,捧一张盘子,每个保温炉都掀开来拣几样,堆满高高一盘,另端了碗粥,很快又坐回来,咬一口包子问我,真不吃?我摇头。你爸也下岗了吧?他吃着继续说。我问,你都知道?魏军说,这么大雪,路过那几家厂子全休息,大门都没开,他肯定不是去上班,按理说,学校也该放假,净折腾孩子。我问,你都路过哪几家厂子?魏军说,一阀门,鼓风机,三毛纺织,棉被二。我说,除了棉被二,那几家厂本来就黄了。魏军用舌尖撬了撬牙床,说,也是,没了啥都能过,但人不能不盖被。走了十一年,变化真

挺大,昨天我去农垦舞厅跳舞,步法都换好几茬了,差点儿没跟上拍。我反问,才十一年?魏军说,跟你老姨离婚是九三年,第二个月走的,大概其。我问,你都去哪了?魏军说,先在日本待了两年,名古屋,没赚着钱,后来去了美国,黑户被举报,又被人带去秘鲁,一待七年,秘鲁你知道吗?我答,南美小国,首都利马,安第斯山脉纵贯南北,西临太平洋,热带雨林气候,盛产有色金属,森林和渔业资源丰富。魏军说,我就在利马,给超市送鱼。可以啊,阿超,书没白念,你上大学了吧?我说,复读了,第二次。魏军问,不傻不茶的,为啥非复读?爸妈逼你上清华北大?我说,能进京就行,每次都照第一志愿差几分,去年是答题卡涂串行了,活该。魏军说,你爸妈培养你不容易,尤其是你妈,打小没少花钱送你上补课班,奥数、英语、作文,一样没落,有一年为了给你交补课费,还跟我和你老姨借过钱呢,这事你不知道吧?我说,不知道。我妈离家出走了,人在哪都不知道。我以为魏军多少会追问,他却把话锋转回自己身上,说,刚才没说完,我最后一站是斐济,斐济知道吗?我无心应答。魏军说,太平洋岛国,睁眼就是海,那水一眼能望穿底,盯久了也心慌。有一回,我坐在海边,看见海面上盖着一层雪,我还纳闷儿,海里怎么还会下雪呢?再仔细看,其实是远远冲过来的一波海浪,泛起一长条沫子,太阳一晃,真像雪,我就知道是想家了。我低头看着电子表。魏军问,你有事啊?我说,再过几分钟得走了。魏军问,上学去啊?几点了?我说,八点二十。魏军说,那早就迟到了。我说,老姨夫,你是回来找我老姨的吗?她这两年又处了个男的,俩人搭伙过,我见过。魏军说,我也见过。我问,啥时候?魏军说,就昨天,那男的贼壮,比我还高。我说,所以你就是回来找我老姨的。魏军贴碗边吸溜着粥说,要说是,也不算,我回来找你老姨,不是为人,是为钱。他冷不防的直白使我愣了一下,十一年不见,虚伪的毛病改了,反倒走向另一个极端。魏军继续说,你老姨有钱,你家谁都不知道,包括你姥,要不她哪来的钱换房子?我说,老姨夫,我姥没了,你知道吗?魏军说,知道。我又说,我老姨在时尚地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