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迁回来了,托我给陈公子说亲呢,咱们镜春有福气!”
“说亲?可当真?”柴大娘高兴地问。
“马车都在这儿了,还能有假?”
“那便太好了!咱们镜春嫁去好人家,往后当官夫人,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恭喜恭喜!”
“镜春这回去可还回来?唉,我既为你高兴,又舍不得。”
“这是好事!镜春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多好的人家!”
“……”
一行人七嘴八舌吵作一团,激动地搡搡镜春,她面带浅笑地应和,无人察觉笑意不入眼底。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时辰不早,我先带镜春过去了,待事成,镜春请大伙儿吃喜糖!”
芳婶招呼镜春上马车,车门合上,将余下的人挡在外头,她长舒一口气,捡了个手枕垫着落座,笑呵呵道:“镜春,大伙儿都替你高兴呢!这当真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婚事,若不是……总之,你莫要钻牛角尖,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镜春抿唇浅笑:“多谢芳婶,我记住了。”
芳婶方才未明说,若不是论及结亲之事时应钊与陈廊都还未参加乡试,陈家断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应钊自小在同窗中最为出类拔萃,是村里、镇上、乃至县里都知晓的神童,数位夫子夸他往后能成栋梁之材。
应家虽清贫,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多的是人愿与他结交,冲在最前头的便是陈廊。
陈家空有钱,往上三代都寻不出个读书人,陈廊自小背负光耀门楣的重任,对应钊这类才华横溢之人艳羡不已。在得知应钊妻子生了女儿后,他主动提及两家结为姻亲。
然而一次乡试便将应钊打回原形。人人都道解元非应钊莫属,结果他上了考场便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连举人都没中。
一回两回三回,应钊成了笑话。
陈廊的才华远赶不上应钊,但他靠着吃苦勤奋第二回就中了举人,参加会试也中了贡士,殿试过后赐进士出身,自此步入仕途。
陈家有钱又有官,再不稀罕平日满腹才情、一上考场便出岔子的应钊。
但凡再晚半年,镜春便不可能与陈允之定亲。说来,怎么看都是应家捡了便宜。
马车行了两个多时辰,晌午到达青陇县城,陈家府宅在城北,占地数十亩,这些年一直空着,请了人每月上门洒扫。
芳婶比镜春还紧张,攥得手都白了,生怕她因不满这门婚事做出离经叛道的骇人之举。
车夫“吁——”地唤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她起身打开车门,招呼镜春跟上,忽然问:“咦,怎的不停到正门口?”
车夫压着声音道:“婶子,你看。”
镜春从缝隙看出去,陈府的朱红色漆门前站着两排带刀捕快,将宅子正门半围起来,陈廊正在门口和捕头交涉,面上神色谦逊,说得唾沫横飞。
“陈府怎的来了这般多捕快?”芳姨“嘶”地一声,“陈大人的官不比捕头大多了,他怎的这般客气?”
车夫是陈家家仆,如实道:“我家老爷辞官了。”
芳姨忙慌看镜春一眼,生怕她反悔,瞠目对车夫道:“话可不能乱说!”
“我唬您做什么。”
未来得及多说,捕头朝马车这方看过来,说了几句话,陈廊便招手让他们过去。
车夫将马车赶至近前,镜春随芳婶下车。
阔别十二年,陈廊已显中年发福之态。明明两人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见,他却毫不见外,熟络地喊:“镜春,你来了,允之一直在等你呢!先来给李捕头行个礼。”
镜春驯顺地上前行礼:“民女见过大人。”
余光里映入一道月白身影,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一张俊朗的面孔。
对方毫不避讳与她对视,浓眉微抬,不轻佻,却透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